四周有著片刻的沉寂。
原本嘰喳的鳥似乎也知曉了事情的嚴重性,隱藏在茂密的枝葉中一言不發,好似半空中的風都停止了飄蕩,嘩啦啦的葉片就此沉默下來,一同等待著那個答案。
喬柯微微眯了眯眼,唇邊一抹微笑若隱若現。
「沒錯。」
他回答的篤定,從始至終沒有任何的猶豫。
江柳意識到了這一點,手腳隱隱發冷,眼前有著瞬間的天旋地轉,在海底接觸到那輛汽車時反覆出現的記憶再次憑空跳到面前。
尖銳的汽車鳴笛聲中,混合著的是人群中的驚叫,記憶碎片中的黑暗霧氣逐漸被驅逐消散,她能清晰的回想起那個瞬間。
在她推開楊才思的剎那間,一顆心中唯一的念頭居然是——
原來自己真的會死。
她能清楚感受到血液從身體中流淌出來,眼前已經陣陣發黑,在陷入完全的黑暗之前,江柳看見的是楊才思怔愣在原地的臉。
小思的臉上還維持著先前談論時的笑意,意外發生時人們往往沒那麼快切換好情緒,就這麼笑著瞪大眼睛,呆呆望著地上的江柳手無足措。
江柳甚至能從那雙明亮的眼睛中清晰瞧見自己狼狽的倒影。
這是她還活著時最後的記憶。
從過往的片段中抽離出來,大腦像是承受不住般發出陣陣嗡鳴,江柳踉蹌著扶住了門框,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那她現在算是什麼?活死人嗎?
她晃了晃腦袋,緊抓著門框的手指關節隱隱發白,用盡全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努力不讓面前的喬柯看笑話。
「需不需要休息一下?」喬柯唇角的弧度上揚,語氣中卻帶著些微不足道的憐憫,高高在上衝著江柳伸出手。
在聽見他聲音的瞬間,江柳深吸一口氣,總算鬆開手站穩,語氣恢復了冷靜與克制,「不必了。」
起初她還疑惑,既然是喬柯派出張曉晨來解決自己,為何有假仁假義提醒她注意身邊人。
直到如今,她總算明白了喬柯的老謀深算。
江柳抬眸,視線直視著對面的青年,一字一句說的很慢,卻帶上了極強的壓迫性,「張曉晨的背叛也在你的掌控之中吧?」
他是喬柯的一枚棋子,卻並不是決勝的那一個。
提醒自己注意隊友,並叫張曉晨懷疑自己的任務,叫雙方同時陷入懷疑之中,只有這樣才能夠叫張曉晨下定決心告知江柳一切,從而使得她想起曾經。
要不然那些隱秘事情,憑藉張曉晨一個人,怎麼可能打聽的到?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張曉晨任務完成的非常好。
他提醒江柳真相後從容赴死,看似慷慨大義,卻也只不過是一隻被喬柯捏在手中的小小螞蟻,到底沒能掙脫桎梏。
清楚了這一點,一抹悲涼的情緒油然而生。
不等喬柯的回應,江柳繼續注視著他,「花了這麼大力氣讓我想起來,你到底想幹什麼?」
喬柯向來平靜的臉上總算多了分詫異。
眼前的人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卻不再像以往那般細聲細語,反而學會了叛逆,挺直腰板站在家門口質問自己,究竟想幹什麼。
興許是他太久不曾接觸現實,竟覺得這樣的江柳叫他看不透。
但這份驚訝也只是片刻,喬柯很快回神,眉眼間似乎閃爍起來些光亮,整個人的聲音都柔和下來,好似在面對曾經那個小女孩一般。
「我想幫你。」喬柯伸手拍向江柳的肩頭,不得不承認那個當年不及自己肩膀高的小姑娘已經成長的亭亭玉立。
這句話說的真心實意,但江柳卻對此無動於衷,甚至條件反射般飛快轉身避開他的手,嫌惡的皺眉道,「別碰我,髒。」
喬柯的手就這樣停頓在了半空中,眼裡飛快閃過一抹惱怒,隨後又被硬生生壓下去,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江柳,拋出了她眼下最關心的問題。
「你不想知道楊才思為什麼會在系統中嗎?」
江柳沒錯過他那一瞬間的變臉,不禁嗤笑一聲,嘲諷的看向喬柯,一雙手卻已經乾脆利落的比劃在了他脖頸間。
「不管你記憶里我是什麼樣,現在的我可不希望聽廢話。」
同樣,她並不覺得自己是來找喬柯求助真相。
她更喜歡換一個詞彙——威脅。
泛著寒光的匕首幾乎在瞬間抵上喬柯的脖子,喬柯清楚江柳的能耐,在這麼個僻靜無人的地方打起來,他說不定還真不是江柳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