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無覓輕撚了一下指尖,好似上面還停留著虛擬數據並不真實的觸感。潮濕的水汽溢上來,她伸手再次握住了傘柄,觸碰到冰涼的手指,雨珠順著傘骨墜下。
溫熱的吐息在夜中凝成一片水霧,顧無覓略微垂眼就撞見茫茫蒼白一片,掩飾了暗涌的潮汐。
傘有些偏,雨珠還是將肩側染濕,陰影已經徹底從上方移去,顧無覓不知曉它去了哪裡。油紙傘面覆上蜿蜒而下的水痕, 跌落在地面的水坑裡。傘沿敲打在石板路上撞出並不清脆的聲響。
秋辭霜眼睫上掛了雨, 她半垂著眸子, 視線蒙著一層模糊不清的光暈,透過看萬物好似也不甚清晰,像在夢中。
在夢中。
她輕笑了一聲。
顧無覓原先攬著她腰, 靈力逐漸在上方形成結界,隔絕出溫暖乾燥的環境。現下隔得遠了些,抿了下唇, 方問:「怎麼了?」
還是澀的。
秋辭霜道:「這樣不更仿若猶在夢中麼?」
顧無覓從地面的傘上移開視線,心裡想的卻是從前讀過的詩詞歌賦:「你希望來我夢中麼?」
兩處相思方能入夢。
秋辭霜卻說:「你亦從未入我夢中。」
顧無覓被她駁得無話可說, 最終還是信了現代無聊的理論,夢境與現實相反。
那麼當下便好。
她復要繼續, 秋辭霜卻淡淡道:「方才還不夠你驗證麼?」
顧無覓伸出的手拐了個彎,撿起地上的油紙傘,她還要撐起,秋辭霜卻示意道:「濕了。」
顧無覓只好幫她師姐將傘收起來,方才還嫌用靈力鑄結界避雨累得慌,這會兒倒是都行了。
一路倒是沒再遇見旁人。居住在人道的修行者本就不多,也並非諸位都希望來渾水中過一遭。二人尋到食夢獸之時,它正在一座亭台之上呼呼大睡。
顧無覓仰頭去看,這樣高的樓台與現代建築來講不算什麼,可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講卻是甚高。
她轉頭問她師姐:「我們飛上去?」
幾月過去,她的實戰經驗仍舊少得可憐。
秋辭霜看出這一點,卻與當日在幻境中不同,只說:「從樓里走上去。」
她頓了下,又解釋道:「從樓中行動更像是尋常行人,食夢獸不易察覺。」
顧無覓恍然大悟。
秋辭霜實在看不下去,一句「你以往都是怎麼過來的」差點沒問出口,但她又覺得兩人都存有自己的秘密好似也很公平。
她還有什麼未能訴諸於口的呢?
樓內像是許久無人來過,夜裡從外面看倒是一貫的光鮮亮麗。顧無覓沒注意,剛一進去便被嗆了一下,灰塵飛舞,襯得她手上的油燈也晃,驚起一陣更濃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