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亦一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在回憶。喝這點顯然不至於斷片,但她對方才的記憶似乎有些模糊,顧無覓輕輕將她的頭推著朝向鏡子,指尖插過她的發梢:「不清楚自己的酒量?」
尹亦一似乎嘆了口氣,顧無覓以為她又將突兀地結束這個話題,畢竟這是她一貫以來的手段,卻沒想到她說:「忘了。」
「忘了」和「不知道」顯然並非一回事。後者說明她大抵並未以人類之身嘗試過酒這種物件,前者卻說明她曾經是知道的。
無論如何這個話題看起來不太像是有繼續下去的必要,顧無覓替她挽了頭髮——但其實反正睡前得拆,大概率她們從拍賣場走出去天便已經快黑了,說不定在回程的馬車上便歪歪扭扭靠著車廂弄鬆了,何必這麼複雜呢?
但顧無覓還是替她挽了,髮帶末尾墜著珠子,又恢復成符合這個時代貴族打扮的模樣。
過了會兒,侍應生敲門來送補償的東西——是些看起來精緻吃起來物理意義上味同嚼蠟的食物,放在黑市拍賣場這種地方未免有些掉價。不過也不指望它能翻出什麼花來,草草就著果汁吃了,一直到排在末尾的幾件拍品被拿下,都沒再發生什麼變故。
快到最後一件拍品時,顧無覓叫住了侍應生:「我有一件東西,希望能加上今日的拍賣品名單。」
侍應生為難地道:「我們的名單都是提前定好……」
顧無覓出示了女王的令牌,侍應生認出了令牌,驚訝地說稍等他去問問主管。
五分鐘後主管同意了,取走了她希望寄售的商品,十分鐘後拍賣品名單多了一件藏品。
「接下來這件拍品是我們整場的壓軸彩蛋,」拍賣師在台上十分賣力地臨場發揮,「出自宮廷畫師之手的……人物群像肖像畫。」
更多的溢美之詞顧無覓沒細聽,大抵拍賣師也編得汗流浹背,單是多加一件拍品這事兒已經讓她的程序運轉過載。客人們開始竊竊私語,討論這件臨時被放上來的畫冊。
並非出自名家,也並不是多麼獨特的畫面——當然,聞所未聞的證件照排列組合構圖方式除外,無論如何看,這都不像是一件能夠被拍出高價的商品。
但總歸是有人買來了,以一個還算正常的價格。成交時顧無覓恰好穿過走廊,看見拍賣師的表情有些僵硬,落槌時神色又像是長舒一口氣,這事兒大概以後能寫進簡歷一路過五關斬六將。
她這時推門進來,尹亦一問她:「為什麼,賣這個?」
顧無覓被她頭髮上亮閃閃的一點晃了眼:「補貼家用。」
這並不是一個能讓尹亦一滿意的答案,顧無覓在她身邊坐下,端起了被冷落的果酒:「想看看什麼人會對畫冊感興趣罷了——都是預先設定好的行為,不會有臨時起意的,多少都與我們要查的事有點關係。」
顧無覓百無聊賴查看著帳戶上突兀多出的七位數——那可是整整七位數,但又如何?反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拍賣會終於散場,侍應生彬彬有禮地敲門提醒她們離開。但無論她怎麼敲,36號包廂都毫無動靜。愈發急促的敲門聲像是招魂,二人正準備出去,尹亦一被引得抬頭,望向空無一人的隔壁間,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