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於求證什麼似的,例如為何先前幾個世界中尹亦一鮮少露出疲態,而像是真正的原住民,卻並非只是借用了原主的身份。凡人或許會有千萬種世界卻本質相同的個體,神明卻也會有嗎?
「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你在安全屋旁邊的小巷中,殺掉了一個人。」尹亦一居高臨下望著她,染血的指尖抹過她的唇,為蒼白附上一抹鮮艷的亮色。
「她的屍體並未立即消失,」尹亦一撥開她的唇齒,將手指伸了進去,分明是問詢,卻剝奪了她辯駁的權力,「你說為什麼?」
記憶在腦海中回溯,唇齒間卻並充斥著濃重的血腥氣,反倒是某種蜜糖般的甜。可著甜意又讓她心生惶恐,孩童們耳熟能詳的故事中,似乎只有毒藥才會披上糖衣。
當日的印象浮現,逐漸清晰起來:
「檢測到目標接近……近……!!!」
刀兵相接,匕首擋掉流失,自黑暗中躍出的陰影被蘊含著時間力量的箭矢貫穿。
「……檢測到目標出現,請宿主接收任務。」
——她們所處的世界意識到外來者的介入,在任務對象出現前替換了她的意識。而在原定的任務對象接近顧無覓時,不動之矢追上了它的目標,神明用時間扼殺了這一打破規則的存在。
而後取代她,成為了系統檢測到距離最近的外來者。
只是她在過往的世界中並不以本體形態出現,是以顧無覓並未意識到究竟有何不同。前幾個世界中的任務對象本質上都是同一人——她早已印證自己的猜測,畢竟在神明嚴重,記憶、身體,這些都不能成為判斷一個人之所以是其本身的標準,而當時更為本質內在的存在。
假使真的有這樣一個合乎規則的內核。
而能夠在諸多平行世界中穿梭的自己,顯然是作為更高層級存在的,分有著更多的「內核」。儘管如此,她卻只以為尹亦一如此,是因為作為外來者,接管的身份並不如從前有條理清晰的背景,而只是全然空白任由書寫的過往。卻沒想過尹亦一竟是神明的直接化身。
原先屬於這個世界的「神明」的一部分,在世界意志之處暴露,被抹殺,於是神明分出新的一部分,說是親自參與了這個任務也不為過。
喉中的異物感幾近要她將這些天胃中被迫吃下的數據盡數吐出,神思片刻恍惚間眼前身影與幻境中白衣劍修重合……神明偶爾也會將思緒分向在諸世界中的存在,它們靠與主系統的連接維持自身的穩定性,但也將存續與滅亡交由神明的一念之間。
她被神明選中,並非由於特殊,而只是……神明縱觀過往與未來,得出的某種註定結論。
毫無徵兆。
她卻不知是否應當對這份恩賜心懷感激,飲下的那份血液在胃中灼燒,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與碎片集成世界的聯繫建構過程被切斷了,好似棋子落回原點。
寂靜之中,神明問她,有何心愿。
意識墜入寒冷的冰窖,她不記得自己身處何地,也忘了來時走過的路。
但道路盡頭是一團模糊不清的光影,是白晝或黑夜,亦或是虛無的永恆,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