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在這時開始思考自己究竟要做什麼。微信聊天框裡的對話大多停留在好幾天之前,她日夜顛倒起來能連著幾天不與任何人交流,只因過的仿若是地球另一半的時間。
但她回過神時已經點進了某個聊天框,並且發出了「周末有空嗎,一起逛街?」幾個字。
對面幾乎是秒回,她幾乎能夠想像出朋友在衛生間摸魚的狀態:「可惡,新項目落地,加班。」
「太慘了,老師您忙。」附上一個「都忙,忙點好啊」表情包。
她後來才緩慢回過味來。她與世界的聯繫實在太淺,淺到哪怕突然消失,或許也並沒有人會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她又有些忘記自己為什麼會想回家,分明好像不存在一個可以背稱之為「家」的地方。
那麼當時這個念頭又是如何從心中冒出的呢?
問題一個接一個,卻都得不到解答。她開始沉浸入這場混亂之中,作繭,並使自己困囿於其中。思緒好像一團沒有規律的蛛網,被風吹散後連製作它的蜘蛛也找不著原本的形式,只好依著模糊的印象重新建構。
重新……編織成理想中的狀態。
然而無論如何並不能夠復原初次生成時的模樣,於是倒顯得東施效顰,不倫不類了。她當然不是捧心的西子,此時卻毫無徵兆地頭痛起來,一時間沒端穩咖啡,還剩小半杯的澳白灑在地面上。
「沒事吧小姑娘?」有人將她扶到一旁的長椅上。
陽光這會兒又被雲層遮蓋了,視野一陣黑一陣白的發暈。中暑,或是低血糖?前者在這個季節顯得荒謬,至於後者麼,她手中尚還捏著澳白的紙杯。光影變幻間地上的咖啡液緩慢分離,褐色與白色分離,又混合,又分離。
大概只能歸因於幻覺。
坐在長椅上緩了一會兒還是心悸,卻比方才好上許多。扶她坐下的好心阿姨鬆了口氣,持著手機錄像的手卻仍舊舉在半空,生怕早關一秒,下一刻眼前的年輕人就要訛她似的。
顧無覓想起自己在其他世界中不是沒經歷過這種事,一般情況下將訛人者剁了便是。她被自己無比自然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像方才同樣被小狗嚇得渾身毛都炸起的貓。
「怎麼了小姑娘,還不舒服?」阿姨關切地看著她,「需要幫你打電話叫家人來嗎?還是說,叫個救護車?」
顧無覓搖頭,忍著反胃的噁心勉強撐著道過謝。阿姨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她坐在雨後其實還有些濕的長椅上,指尖拂過椅背上累積的、冰冷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