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單手架著方向盤,聞言手指無意義地輕敲幾下。
沉默片刻,她側身摸出個什麼,把一整包未拆封的濕巾丟到他身上。
「沒有那種東西。」她冷淡道:「擦擦血,我帶你回醫院。」
聞也無言地抬眼看她,目光淡到沒有實質,但是在他眼底最深處,宋昭寧敏銳地抓到他藏得很好的兇狠和戾氣。
果然,剛剛的平靜都是裝的。
無聲無息地對峙一瞬,她搖了搖頭,伸手又把濕巾抽回來。
纖細手指沿著裂口撕開,捻出一張帶有潔淨香氛的濕巾,同時抓過他的手,仔仔細細地拭去濺入傷口的細小碎石。
濃密卷翹的眼睫如一柄小扇輕巧地垂下去,她斂了所有神色,神情細緻專注。
指腹摁著他傷痕累累的掌根,她沒有任何表情,不耐或嫌棄,霜雪似的一張臉。
聞也的內心已經不能用震撼來形容,他久久地注視著宋昭寧的手指。
那真是一雙沒有受過任何苦難的手,精緻,瓷白,纖細,柔軟——
但她竟然能在危險到來之際,選擇打開車門,而不是雙重鎖上。
聞也皺著眉,手指動了一下,被她強硬地抓回。
「你是白痴嗎?你知道不知道多危險!」
「危險嗎?」
她不以為意地反問,轉過他的手,他的手寬大,骨節清晰,掌心好幾處明顯的抵抗傷。
「不危險?」他聲音緊繃。
滿腔怒意姍姍來遲,他剛想說什麼,冷不防她報復性的力道,霎時聞也疼到五官扭曲。
從這個角度,他看見她常年在高級沙龍養出來的長髮,如緞一般,洋洋灑灑地垂到指縫。
他下意識屈指勾了一把,馨香長發如一尾魚款款消失。
「我以前出過一次意外,自那以後,我家裡安排了二十多個保鏢保護我,直到近兩年我才有話語權做主減少到個位數。」
聞也想起那幫訓練有素的黑衣保鏢,各個確實身手不凡。
多年前驚心動魄的事故,被她以平靜直白的口吻娓娓道來。
很多細節被她模糊帶過,一致對外的官方原因是腦部受傷導致的記憶缺失,其實宋昭寧記得部分,她只是覺得沒必要。
那場堪稱慘烈的車禍,呼嘯沖天的警笛,顧正清絕望的嘶吼,還有奄奄一息,幾乎葬身火海的宋昭寧。
扭曲旋轉的場景不斷推近又遠離,聞也舔了舔乾裂唇角,他頹然地靠向椅背,短暫地閉了閉眼。
一個外人。
一個陌生人而已。
他清楚自己如今對她的定義。
沉默幾秒,他低聲說:「他們沒有無時無刻地跟著你?不然,他們為什麼不阻止你未婚夫跟你的車?」
宋昭寧身上這條裙子,是紅血秀款的高定,全球首穿。
但她不是為了赴席越的約才特地打扮,事實上,這是她出門前打開衣帽間看見的第一條裙子。
她甚至不記得是席越遣人送來的。
不是模特尺碼,而是特別按照宋昭寧三圍量身定做,與之搭配的還有一套蘇富比拍下的澳白珍珠項鍊,可惜,她完全不記得收到了哪裡。
面料自然價格不菲,精緻剪裁勾勒修長玲瓏的身材曲線,聞也看著後腰某處不太明顯的污漬,思維發散地想,洗這樣一件裙子,得需要多少錢?
「別看了,洗不了。」
宋昭寧把廢料丟進銀色的mini雜物簍,她扣上安全帶,淡聲解釋:「任何高定禮服沾上血跡等同謀殺。所以這裙子的最終歸宿是剪碎後埋入垃圾桶,以免被什麼人利用拿到二手市場販賣。」
「說回你的問題,為什麼我的保鏢不阻止席越跟車?因為這婚事是我爺爺做主牽頭,席越代表的也不是他本人。宋家和席家的關係,最好不要因為這些小事鬧出嫌隙。」
她說這番話,神情未變,仿佛談論的不是自己的終身大事,而是華美展示櫃中待價而沽的商品。
宋昭寧順腳給足油門,銀色車影疾駛夜色,暴雨將城市街景幻化成朦朧光斑,急速消散的車潮人影在聞也眼底虛無地倒退。
他不知道該回復什麼,索性以沉默代替。
她給馮院撥去電話,那端很意外,沒想到短短几小時去而復返。
宋昭寧得到馮院肯定的答覆,她語音導航,掃過抵達時間,苛刻地眯了眯眼。
這時間點,剛好趕上護城水泄不通的晚高峰。或者,換個說法,護城什麼時候不堵車?
聞也看她不斷調整車前鏡的模樣,不覺好笑。
果真是金尊玉貴的大小姐,開車次數寥寥。再說這車多是許勉再開,視線高度按照對方習慣設置。
「我來開吧。」他出聲道。
「不用。」
聞也哂了聲:「你怕不怕把車蹭花?據我所知你們有錢人開的這些車,返修零件基本要送到國外吧?」
宋昭寧控著方向盤的手指輕輕一停,她側過目光,口吻溫涼:「解釋一下,什麼叫我們有錢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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