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寧側頭看他一眼。
如果將接觸過女孩子作為參考,聞也的可參考模樣少得可憐。
所以當宋昭寧自下而上地看過來時,他其實無法思考她有沒有化妝——
為什麼會在想這個問題?
明明該說的不是這個。
她垂眸呼出一口煙氣,口感清雅溫柔的蘇煙,焦油含量很低。唇齒過一遭也留不下什麼煙味。
「席越,或許抽雪茄比較多?」
她回答聞也問題,手裡的煙靜靜燃燒,菸灰沿著冷白指尖跌落,「我不知道,我不了解他。」
聞也忍受突突直跳的腦神經,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細針精準地橫刺過去,他短促地閉了閉眼。
「你不了解你的未婚夫?」
「我沒有了解他的義務。」
聞也一時露出某種難以言明的表情。
宋昭寧習慣並著食指和中指夾煙,拇指指端貼著無名指,輕慢地捻了兩下。
「我這兩天,在做一個夢。夢到一些過往,一場車禍,還有連環爆炸產生的大火。有時候虎口和小指會產生痙攣般的幻痛。」
她沒有靠著斑駁脫落的牆面,留了一寸距離。她散漫地背手碾煙,熄滅的半截煙身握在手中。
熄滅後的香菸瀰漫一股淡雅卻難以形容的味道,和她手腕耳廓的香水交織繚繞。
她伸手過來,凌空牽住了聞也傷痕累累、似乎想掙脫、卻因身體裡某種更為強大的慾念而生生按下去,從而泛起戰慄般顫抖的手指。
指尖相扣得漫不經心,她勾纏著搖了搖,像幼稚的小朋友許下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的約定。
「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
「確實沒有。」
宋昭寧又抬起眼,聞也臉上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她認真看著,心裡卻沒有想會不會留疤的問題。
因為他留不留疤都無關緊要。
不影響,沒關係。
漂亮的玩具,哪怕落灰、哪怕擱置、哪怕因為沒有妥善保存而摔碎裂痕。
也會有人蹲在地上,不顧被碎片刺到手的可能,一點一點、耐心細緻,將碎片撿起,拼湊完整。擦去灰塵,妥善安置。
作者有話說:
其實我的原名是《漂亮玩具》,被敲後才改成這個0.0
第38章 吻疤
◎「別叫我姐姐。可以直接喊我宋昭寧。」◎
有人下來了。
昏沉黯淡的光線當空而落,伴隨著因為步伐而踩落的細密塵埃。
一直圍繞在他們周身,靜窒的、曖昧的、無法付諸於口、凌亂的、糾葛而深刻的情愫,瞬間煙消雲散。
醫院人多,沒有哪塊區域完全獨立,也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容納兩顆你進我退的試探真心。
他的呼吸變得輕而急促,臉頰一層層地泛出手足無措的尷尬和窘迫,慌亂中對上宋昭寧沉靜如水的雙眼,她的瞳孔色澤淺淡,像一汪琥珀質地的玉。
一個人還記得,一個人失憶。
他原本以為這就是他們無可更變的結局。
但命運永遠出其不意。
在聞也最想不到的時刻,給予他致命一擊。
宋昭寧想起了什麼?
應該不能……聞希也不會罔顧自己意願把過往告訴她。
但已經不重要了。
那些一起相處過的時光,那些朦朧美好的少年情愫,那些並肩學習,互相依靠,堅定而清醒的少女對他說:「等著吧,我總有一天,會成為一名觀星學家」的回憶,早就是過往雲煙。
「會很有名氣嗎?」比她要小的聞也問。
「不一定,我還沒有這樣大的把握和過於盲目的自信。」
小宋昭寧一字一頓,聲音清晰地回答:「你想事情變得好狹隘。爸爸是這樣教你嗎?我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有名氣,也不會發現從未造訪人類歷史的辰星。我平庸無比、寂寂無名。」
她聳聳肩,無所謂地回答:「但那又怎麼樣?不是每個人都能追逐自己的愛好和夢想。我已經很幸運。」
小宋昭寧轉過頭,她站得很高,面前是一架從德國專機運來的天文望遠鏡。
冷涼夜風吹過她奶白色的裙角,她雙手拎著綴有蕾絲花邊的裙子,輕盈地跳下看台,雙手張開,直直地撲向聞也。
聞也向後踉蹌半步,到底穩穩地接住了她。
十幾歲的宋昭寧比現在的宋昭寧還要更鮮活一點,畢竟她肩上不用擔著頌域的未來,她只需要浪費金錢或浪費時間,去追逐在外人眼裡或許幼稚可笑的夢想。
宋昭寧環著他肩頸,她有些困,綿軟地打了聲秀氣的呵欠,側臉埋在少年繃得很緊的肩窩。
「今天好好和爸爸學習了嗎?」
小聞也的聲音幾乎是從齒關擠出來:「嗯,學習了。」
「那你要好好學。」
她安心地閉上眼,纖長濃密的眼睫上下交錯,聲音輕得像囈語:「以後就交給你了。你和爸爸要永遠保護我,還有我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