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梔沒有回答,她走過去把買來探病的東西一一放好,細緻地替他將被子拉好。
她頭髮烏黑而長,垂落在邊野眼前,散著清淺的香氣。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說之前說的都不作數,他沒有不要她,是他沒有辦法。但也只有一瞬,他就清醒過來。
告訴自己不要犯渾。
姜梔始終安靜,並不受他故意之下的刺激。
她坐在病床前,窗外的光散落進來,那雙眼圓潤的眼乾淨純粹,因為步入社會而多了幾分輕熟的韻味和沉穩,對邊野來說,簡直透著致命的吸引力。
他不敢看,他怕他看一眼,就無法自控了。
「你知道我被賀為京綁架的時候在想什麼嗎?」姜梔的聲音輕軟溫柔,像南方小調,吳儂軟語的。
「前半生小心翼翼,卻還是被命運捉弄,再一次把命丟在這種人手裡。」
邊野瞳眸顫動了下。
什麼叫再一次,是在他毫無知覺、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差點死過一次嗎?
「可後來你出現了。」
姜梔靜靜地說,神色縹緲又虛空,「你被他那樣折辱的時候,我恨不得代替你,哪怕是死,我也不會說個不字。」
「甚至覺得,如果我死能換你平安,就什麼都值了。」
邊野心臟抽痛。
他緊緊攥著被沿,努力抑制著情緒波動。
「命運好像又很眷顧我們,我沒死你也沒,但卻把你變成這樣,變成我不認識的模樣。」她嘴角掛起很淡的弧度,卻沒什麼溫度。
「嗯——」
邊野的聲音在情緒的擠壓下有點啞,「我一直這樣,只是你沒看清。」
「或許吧。」
她聲音輕輕,目光最終回落到他身上,「我沒後悔喜歡你,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從學生時代到現在,是有點刻骨銘心,但我會努力忘記你的,去愛其他人。」
哪怕你有苦衷,可你不曾親口告訴我。
那些你以為的好意,可有想過我是不是願意接受。
被動又被迫地面對苦楚,自我放棄、自我吞咽又再次重塑。
很難熬的過程,她不想再來一次。
與其如此不堅定,不如就直接斬斷。
哪怕過了兩個多月,她還是沒法忘記他也沒關係。
時間會抹去一切的,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她會放下,不再記起。
邊野沉著眼睛,喉嚨里漫出血腥氣。
和當初他要推開她的時候不同,比起那時候,現在如同刀割凌遲。可這把刀很鈍,一次一次地磨著心臟。
沒有什麼時候比此刻還要痛,令他痛不欲生。
「你和蘇小姐的訂婚宴我可能沒法來了,不用給我發請柬。」
姜梔望著他,「我們以後也許還會碰見也許不會,但如果你想,我會把結婚請柬發給你,不論你來不來我都歡迎。」
她要講的都講完了。
也沒有必要再留著。
他們之間到這就真的結束了。
姜梔心底的悲傷一閃而過,她起身,聲音溫和地跟他道別。
轉身的剎那,邊野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他啞著嗓子問:「是已經有人選了嗎?」
她沒回頭,平靜回他:「沒有。但我會試著去接受白司裴,他幫了我很多,只要他還願意,我會努力嘗試走近他。」
他眉心狠狠跳了下,偏頭看她。
背影纖瘦,露在衣服外的脖頸白皙。
他眼眸漆黑,卻將她的身影映得清晰。
「你知道他要聯姻訂婚了嗎?就在年後。」
姜梔確實不知道,眼裡平靜得沒什麼光彩,「可如果他願意,我會相信他能解決好。邊總照顧好自己,我的事會自己看著。」
「怎麼解決?」
他有些克制不住,幽黑的瞳孔里翻湧滾動著濃稠的情緒,「他要怎麼解決,你要因為他一個承諾就把自己一輩子都搭進去嗎?」
邊野滾動著喉結,緊緊掐著掌心,「你知道他的家庭是什麼樣的嗎,他的意願、他的承諾都不會被允許出現,你不要犯傻。」
她可以去愛任何人,可不能是白司裴。
白家光鮮亮麗,可內里腐朽不堪,不是你能熬得過去的。
別犯傻。
「可我已經傻過一回。」
姜梔眼眶緩緩泛起熱意,「再來一回又有什麼關係。」
「你為什麼覺得他不會做得比你好?」
病房裡陷入沉寂,她始終背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