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嶼選擇這個時候推門而入:「各位如果留心看了每個季度的內部財報公示,就應該很清楚,現在寶向的實力已經和三年前不可同日而語,沒有人會留戀只靠掛靠集團維持地位的時代。」
一些沒有開口附和抱怨的幹部站起來,紛紛恭敬道:「王總。」
老油條們仍是油水不進:「王總,你來寶向半年都不到,是不理解我們這些老員工的苦。」
「是啊,郁大小姐就是看不慣我們這些由聞少爺提拔起來的人。」
有人甚至開始冷嘲熱諷:「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王總當然不明白我們的苦咯。」
其實說來說去,就是那幾個倚老賣老的高層,每次改革,怨氣都很大。
王嶼正要開口,就聽郁央的聲音響起:「制度是跟著公司前進方向走的,如果各位志不同道不合,那我還是奉勸另擇良木而棲。」
這話說得相當不客氣了。
下一秒,就見郁央款款走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王嶼感覺郁央看起來有些疲憊,像是剛應付完一場硬仗。
這樣的倦意在女人身上很罕見,她在人前從不會讓人感到有一絲脆弱,總是那麼精力充沛,得體優雅。
此話一出,本以為會有人掀桌,卻沒想到那幾個人雖然臉色不好看,但卻不吭聲了。
看來郁央僅用三年的時間,就已經將他們收得服服帖帖。
坐下來後,郁央雙手交叉置於桌上,微微一笑,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脊背一涼:「另外,你們是寶向的員工,不是郁家的奴僕,公開場合滿口少爺小姐的,我覺得更適合去國澤山莊幹活。」
「聞總已逝,我才是寶向的現在和未來,望周知。」
……
是夜。
王嶼洗完澡出來,就看到郁央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看書。
顯然,女人已經洗浴完畢,身上換上了素茶色的絲綢睡衣,妝也卸了,露出清麗的素顏。
聽到聲響,郁央將視線從水墨屏閱讀器中抬起來,那雙總是含情的眼眸在沒有眼線的勾勒下依然盡顯脈脈,似水墨畫中綿延暈染的遠山。
她輕笑一聲:「你的頭髮沒吹乾呀。」
語氣頗有一絲調情的意味。
王嶼光著上半身,肌肉線條匯成的溝壑還散著水汽,整個人像霧林中的蒼柏。他默默別過視線,用毛巾又把頭髮擦了擦,才問:「你為什麼在我房間?」
郁央笑吟吟地說:「我想了想,結婚第一年就分床睡,不太合適。」
「那你覺得怎麼樣合適?」
「一三五各睡各的,二四六一起睡,周日看心情?」郁央語氣輕快,理所當然地說,「同床也可以去我房間,或者你想要新鮮的話,我們可以去其他房子,提前找人打掃好就行了。」
王嶼忍不住重新看向她,語氣隱約透出嘲諷:「你說的『睡』是哪種『睡』?」
郁央眨了眨眼:「想怎麼睡就怎麼睡?」
「……」
頃刻間,蒼柏的陰影籠罩住幽蘭,王嶼雙手撐在床頭,俯身凝視著郁央,墨眸深處暗潮湧動,滲出不輸林中猛獸的危險氣息。
他沉聲緩緩道:「看來你對這幾天還挺滿意。」
郁央笑容自若:「還行吧。」
王嶼的目光落到那張開合的淡唇上,正欲湊近,就被女人突然伸出兩臂環住了後頸。
——郁央抱住了他。
這幾日他們不乏擁抱,但這個擁抱卻顯得格外溫情。
王嶼愣了數秒,像是被這股溫情突襲得不知所措,竟顯出些許訥訥:「……我頭髮沒幹。」
郁央的聲音也很輕柔:「讓我幫你吹吹吧。」
男人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只覺得自己瞬間成了提線的木偶,幾乎是下意識地答應:「……好。」
王嶼基本不吹頭髮,但郁央搬進來後卻發現家裡有一套全新的戴森吹風機,靜靜地躺在空著的衣帽間衣櫃裡,像是等待著被發現。
她問過王嶼是不是特地給她準備的,對方只是說是別人送的。
浸濕過後,男人的頭髮顯得稍長,是能遮住眼睛的長度。
郁央的手指撥弄著男人的髮絲,在吹風機下像是迎風奏樂的演奏家,指尖時不時划過身前人的耳垂和後頸。
她愈發證實心中一直以來的猜想:對方的發質平日看著粗硬,但實際上卻十分柔軟,與她恰恰相反。
王嶼坐在床邊的羊毛毯上,手上拿著郁央的閱讀器在看其他書。
一時間,兩人都靜默無言,屋內只有吹風機的風聲,像是大峽谷的風在呼嘯,挾裹著夏日的炙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