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奇怪,潭深千尺,本該映水如墨,可她觸目所及,潭水透明如琉璃,一眼便可望到盡頭,連她的影子都沒有。
「你看見了什麼?」忽有人問她。
「我什麼都沒有看見,」朝露喃喃自語道,「或許看見了一滴水。」
一晃神的功夫,便有一個人影自明淵之下渡水而來。
朝露看見了一頭在水中四散的、海藻般的長髮,與長發一般流動飄拂的,還有他水藍的衣擺,那藍空靈乾淨,隱隱可見波光的紋路,在水中瀲灩生花。
人影離她越來越近,與他同來的還有一片嘈雜的人聲,朝露忍不住伸手觸碰,想要早早看清那人的臉。
不料水面卻那樣易碎。
她的指尖剛剛觸及,一切便如同跌落的琉璃一般粉身碎骨,盪開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色。人影拚命抬起頭來,然而眾生的碎片太多,零落之間,朝露只來得及看清了一雙淡色的眼睛。
在那一瞬。
視野中的一切朝著那隻巨眼猛烈地翻湧而去,露水離開草尖,先匯入深淵,再投入眼瞳的漩渦之中。
衣擺被風鼓得獵獵作響,她卻不動如山。
一切幻相都消失了,只剩下周遭的深潭和荒原,熟悉的貓叫聲在她身後出現,笑吟吟地打招呼:「又見面了喵。」
朝露猛地回神,才發現自己方才仿佛被攝魂了一般,面前這麼多圖景,她竟都不覺得怪異。
眼睛消失了,朝露仰頭四顧,問道:「為何同你見面,每次所在之地都不一樣?」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貓舔了舔爪子,「我感受到了你心緒的劇烈波動,才來見你——發生什麼事了?」
說起此事,朝露再沒有了之前幹勁滿滿的精神,十分疲倦地嘆了一口氣,沮喪道:「我好像搞砸了。」
聽她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後,貓亦大驚失色,搖著尾巴走來走去:「說來也怪我,竟沒有多問你幾句,呃……你如今怎麼想?」
朝露面無表情地誠懇道:「我希望一切都回到最初,回到……我從未與他們二人見過面的時候,否則我恐怕不會成功的。」
「這卻不太好辦……」貓抓耳撓腮,「真的沒有繼續的可能了麼?」
朝露煩躁地扯了扯頭發,絕望道:「都走到這份上了,他都黑透了,我還白白惹了一通麻煩,如今我們幾個人的關係一團稀爛,你覺得如何繼續?」
「我我我我,那我盡力一試。」貓往上一跳,朝露伸手將它接住,順手捋了兩把,「但我剛見過你,恐怕一時無力施法,這樣罷——你先回去,努努力看能不能成功,倘若不能,你就照原本計劃,死在男主手裡……」
朝露沒忍住拎著貓的後頸將它提了起來:「你上次不是說,失敗後神器之力會波動?」
貓張牙舞爪:「沒錯,若不波動,我也無法借力為你翻回最初那一頁嘛,況且你照原樣行事,萬一成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