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熟練的默念竹簡中所書之言:「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將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於扐以象閏,五歲再閏,故再扐而後掛...是故四營而成易,十有八變而成卦[1]。」
按照筮占之法,經過掛一、揲四、歸扐。
餘二十四根,除四得六。
為陰爻。
隨即再次經過掛一、揲四、歸扐。
餘三十六根,除四得九。
為陽爻。
第三次餘二十八根,除四得七。
為陽爻。
第四次...
第五次...
第六次...
根據六爻,最後得到一卦。
褚清思根據卦象,以占法問卦。
當卦數出現,她吐息頃刻間就靜止下來,眼淚也隨之落下,在下頷
凝結聚成水珠,於空曠的地板上發出嘀嗒一聲。
而後又是一滴。
滴落的越來越密集。
很快,便積成一窪水。
不對。
卦數有誤。
一定是何處有失。
褚清思擦乾眼淚,將所有蓍草撿起,信手分二,再隨意從左手拿出一根放在地上,此為掛一,而後將兩手四根為一組的數過,為揲四,再進行歸扐,畫爻。
兩次六爻之後,又得到兩卦。
褚清思用力攥緊越來越顫抖的手。
兩卦皆凶。
而三卦無一是生。
看著滿地蓍草,蹲坐在地上的她慢慢收回兩隻腳,雙膝在身前併攏,身體蜷縮著,眼淚也不受控制的沿著原來的痕跡一路滾落,最後跌進水窪之中。
這些用以筮占的蓍草似也已變成流淌在刑台之上的鮮血。
「先筮後卜,不可亂序。」
褚清思仰首。
她委屈出聲:「阿兄。」
*
李聞道見狀,先人一步伸手拿走龜甲。
在几案旁的褚清思跪直上半身,欲要探身伸手去拿,結果撲空。
她忿忿不平的轉頭看著始作俑者。
然李聞道一雙漆眸仍落在手中的那捲漢簡之上,目不斜視,神色也波瀾不驚,但似竹節修長分明的右手分明就握著她親自鑿好孔的龜甲。
而後,他放下簡書,左肘落在案上,手掌微屈支著頭,對上褚清思怨恨的視線,以龜甲輕敲漆案,慢悠悠道:「先筮後卜,不可亂序。」
想將龜甲拿回的褚清思跪在其身側,試探性的握住他右手,再用纖細的手指鑽入其寬厚的掌心,二人指節於無意中相繞:「筮占於龜卜而言毫無影響,既然如此,我若直接進行龜卜,有何不可。」
李聞道微垂眸,看著兩人因她主動而相互碰觸的手,撇過視線,緩言:「世間萬物皆是先有象後有數,象數不能顛倒。而在筮卜之中,卜為象,筮為數,所以即使筮之不吉,仍能再卜,但若卜之不吉,卻不能再筮。三筮有吉,勿卜。若無吉,則可再卜。可當三卜過後,仍無吉,也絕不可再卜。」
褚清思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眼與他對視:「六次完整的筮卜會耗盡一個人所有的心力,需休息多日才能恢復精氣,我就不信阿兄能全部卜完。」
李聞道也隨即將手中所握的龜甲放下,嗓音淡然:「我從未筮卜過。」
他緩言道:「然當一個人真正有所求的時候,必會祈求神佛能予他更多得到救贖的機會,所以先筮後卜也不過是給人更多希冀。」
勝利得到龜甲,褚清思收回手:「阿兄就無所求?」
李聞道望了眼空無一物的手掌,而後看向眼前之人,略勾唇:「我不信筮卜之術,我只信『兵強勝人,人強勝天,能制其有者,則能制人之有[2]』。」
「那阿兄為何要學。」
「因為年少好奇。」
*
先筮後卜,還可以再卜。
還有三次機會。
褚清思扶著殿柱站起,雙手抱著多枚龜甲,因右手的顫動,這些龜甲也在懷中相碰而發出咚咚聲,她沿著殿廡一路走。
在晨霧中,走過無數殿室與諸佛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