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息過後,他心中謀生殺人的意念。
金吾衛敏銳察覺,率先拔刀橫在他的脖頸上。
李元澤怒發眥目的望向階上:「李拂之,你身為隴西李氏的子弟、李唐宗室的王孫,居然被一個婦人所驅策,淪為武氏的爪牙[2]鷹犬。」
「你不過是宇宙之螟螣,大唐之蟊賊[3]!」
李聞道背過身,看著大殿中的諸佛像,而面對同宗之人的詈罵,心中亦並無波瀾,語氣平靜的如同尋常:「有人向聖人告密,趙王李憫、駙馬都尉婁罡等人慾謀逆,擁吳王即位,而有人說你也參與其中,我只是奉命來搜捕。」
男子轉身,朝中庭倒下的幾人望去:「若你伏法,這些人便不必死了。」
李元澤聞言,高聲道:「武氏竊國,吾等要光復大唐有何錯!先帝言猶在耳,忠豈忘心,一抔之土未乾,六尺之孤何托。霍子孟之不作,朱虛候之已亡![4]」
李聞道聽著這些正義之言,笑了聲:「有何錯?」
他右手握著長劍劍柄,神色淡漠的睥睨:「昔年惠帝子嗣皆無,大宗絕嗣才輪得到其弟文帝即位,而今高宗自有子嗣,又哪裡輪得到你們來窺伺宗器。」
李元澤頃刻便無言。
惟有高宗一脈才是大宗,而吳王是太宗庶子,不過是小宗。
李聞道則不欲多言:「帶去詔獄。」
李元澤回頭喊了聲:「李拂之。」
李聞道稍抬眉。
李元澤語氣堅定的說出昔年那篇討女皇檄文中的最末一句:「你必貽後至之誅!」
李聞道一笑置之,轉身闊步離開。
*
几案、坐席與憑几靠著殿內窗牗而設。
褚清思就蹲坐在這裡。
她被男子關在室內,餘暉不能入戶,不知道外面情況已經如何。
少頃,門戶有響動。
李聞道在殿外遲疑頃刻,而後邁步入內。
女子好像並未到注意到自己,依然屈膝席地,紅色破裙撒在坐席之上,頸間戴著各類寶石的串飾,以紅脂所繪的花鈿及斜紅落於頰邊、眉心。
黃昏照著,為其鍍光。
與壁畫上的菩薩無異。
他又忽然想起那個夢,夢中女子含淚質問他為什麼,可比起夢中,似乎如今的沉默才更令他感到驚惶。
褚清思見室內開始慢慢幽暗下來,想起身去點燃樹燈,或是僅僅能有一豆燈照亮也行。
只是視線剛轉,便見一身皂袍的男子站在前方。
很久都不動,也無聲。
她不解喊道:「阿兄...?」
男子終於動了,一步步朝她走來。
走至案邊,李聞道微微屈身,伸手欲觸碰,可又停下,唇角含著無奈的笑,但眼中又有一種堅定。
他問:「害怕嗎?」
褚清思搖了搖頭,隨即又點頭:「我並非稚童,阿爺、長兄與阿兄...你們都身處其中,我剛來洛陽時就已經知道,所以我不怕。」
「若阿兄是想問我,見你殺人是否會害怕,又是否會疏遠你...」
李聞道屏息,忽又覺得可笑。
他所怯弱的,眼前之人是如此輕易的說出。
褚清思很安靜的
在說。
「阿兄教過我的。」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5]」
武氏即位為帝,便是君。
天下大勢,不能擋。
曾經的天子李芳都畏懼女皇至此,自請幽禁在高宗陵墓之中,又要臣如何呢?
她仰起頭,一雙褐眸在昏黃的室內更加波光粼粼:「我只是害怕阿兄會受傷。」
李聞道垂眸,若有若無的視線望下去,女子抬頭的同時,自胸前垂落的腰裙,黃白相間、鑲聯珠紋錦褾的腰裙也變得顯眼。
他單膝跪在地上:「我無礙。」
看見男子眉骨落有血點。
褚清思抬手,用指腹小心拭去。
而李聞道卻看著她左手不言,纖細的手腕被白色的佩巾裹著。
褚清思下意識要收回手。
李聞道察覺到女子的意圖,伸手去抓,最後握住了一截手指。
男子沉下眉眼,握著她的左手,然後單手解開佩巾,很緘默的看著血珠以最緩慢的速度流出。
褚清思往回瑟縮了下,未能成功。
忽然,肌膚便似被舔.舐,麻意開始四散。
血入口喉,李聞道嗓音也變得暗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