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聞道眸中流動的光影忽停,沉聲命令:「太慢,明日黎明之前就必須離開隴右道。」
武騎猶豫頃刻,最終拱手稟命。
李聞道抓著韁繩的手臂往後一拉,欲要調轉方向。
忽有一騎馳來。
「郎君。」
李聞道劍眉稍擰,而後抬眼正視,是他遣去跟隨女子回到洛陽的其中一人。
他們會一月一報。
此次,侍從所報與上次也並無多大不同:「四月以來,娘子依然是多在太初宮或上陽宮,極少在家中居住,自從一月與尚書都事張斂會面以後,再也未見他們有所接觸,但張都事似乎在有意探查高大將軍的行事。」
李聞道聞聲垂眼,從去年冬十一月始,女子便開始與張斂見面。
若說以前還不知道她所為何事,當下已經變得分明。
她要殺高游謹。
李聞道也想起那件舊事。
昔年有人告密河北道有叛亂,女皇命自己與高游謹前去處置,可待抵達那裡的時候,只有生活安寧的庶民,叛亂早已平定。
但高游謹為了功績,還是直接揮刀斬殺了百餘庶民。
他趕到的時候,那些人都已死。
只要他咬定那些人皆為參與叛亂之人,眾人都無可奈何,因為女皇要的僅是平叛。
而酷吏無人能動,除非女皇已經利用完其價值。
雖然如今高游謹變得可有可無,變得可死,也可不死。
但女皇不會主動動手。
其一是婦人不屑將心力放在這裡,其二是此事還未到必須處置的地步。
李聞道望著洛陽,情緒淡漠。
隨即驅馬疾馳。
「去前方安營。」
他縱使不想女子涉入政治鬥爭,恐怕也已經遲了。
那就最好在他回到洛陽以前都不要死。
*
而在洛陽積善坊,休沐在家的高游謹忽然收到有人要前來告密的消息。
他本來是不願見這些庶民的,告密也應該去見女皇。
但自己這三年以來又再次回到那五年被女皇冷漠的日子,若是此人有重大機密,或許他又能憑此重獲寵信。
等候數刻後,才有一個穿著白色圓領袍的人膽怯地走上堂。
高游謹蔑視道:「你是何人。」
白袍人先是拱手,隨之伏拜在地:「仆是尚書都事張斂家中的奴僕。」
高游謹看向自己的侍從。
其也道:「仆確實看到他是從張都事家中出來的。」
高游謹不禁懷疑:「為何要叛主。」
在高堂之人的步步質問下,白袍人的身體開始顫慄:「仆..仆有想要之物。」
高游謹終於點頭:「你要告何密。」
白袍人長嘆一口氣:「仆無意中得知他在與女皇身側的才人一同合謀,不日就要女皇殺了大將軍。
高游謹一掌拍在憑几上,雙眼爆出,切齒道:「兩個豎子!」
因為他的暴怒,所有家僕都伏跪在地。
高游謹收斂起怒意:「你要什麼?」
汗滴落在地板上的白袍人畏懼的作吞咽動作:「仆要五千錢,還要一舍宅可居,一..一千錢也行,只要能有舍宅。」
這些都是張斂所沒有的。
高游謹懷著譏諷之意的大笑起來,隨後手臂一振:「賜他萬錢,再賜一宅。」
*
與此同時的上陽宮中,有風從洛水來。
又
有穿紅色圓領袍、黑色幞頭的宮人迅速朝觀風殿奔去。
望見佇立在殿廡下的女子。
宮人急切上前:「褚才人,金吾衛大將軍來了。」
自己與那些負責衛戍宮門的北衛都曾受過褚才人的恩澤,雖然並不知道褚才人要知道金吾衛大將軍是否來宮中的消息有何用,但這也僅是舉手之勞,無關天下大事,他們又豈能拒絕。
隨女皇來上陽宮燕居的褚清思聞言回頭,她平日對這些宮人所給予的善意,在今日終於得以收穫。
她對此莞爾:「如今在何處?」
宮人將自己僅知道的消息都悉數告知:「剛才已經通過右掖門。」
褚清思微微一笑,抬頭看向那能俯視低處的樓闕,翹頭履往右一轉,邁上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