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思朝右側的聲源轉頭。
僅聽聲,就知道是李聞道遣到她身邊的部曲。
她嚴肅以待:「有何異樣。」
部曲將自己所斥候到的情況詳細說出:「車駕後方的數人是從車駕離開白馬寺始就出現的,但看著並未有迫急入洛陽之心,且一切舉止都像是昭儀步亦步,昭儀趨亦趨,昭儀馳亦馳。而前面行走於道路兩旁的庶民之中,有幾人的步履也全然不似在田間勞作之人那般沉重,肌膚更是未有在太陽下耕種的痕跡。」
「但仆也未敢保證所有猜想皆是真的,一切還需昭儀定奪。」
若這些人當真都是平常庶民,那損害庶民身體、性命都是大罪。
褚清思果斷拍向車軾,嫣然而笑:「那就來驗證一下。」
速度並不算快,馭夫聞聲,立即就停了下來。
車駕也未有猛烈的振盪。
幾瞬後,褚清思問:「如何。」
部曲目不轉睛地看著後方,再看前方,幾乎都是與車駕一同停在原地,然後假裝忙碌。
「前後的都跟著停下了。」
褚清思的笑意散去,命令道:「繼續駕車。」
馭夫再次驅車前進。
部曲也即時稟報:「那些人又開始動了。」
褚清思望著一處不動,手掌握了握,語氣也染上幾分對未知危險的沉重與敬畏:「估計他們有多少人,做好準備。」
*
崔家兄弟二人已在家中靜坐數刻。
看著從兄神色忡忡,崔叢以為是在為刺殺之事而擔憂,故立即從案後站起,半側身,看向北面:「若從兄實在擔心不能成事,我親自去監督便是。」
他們雖為名臣之後,但經歷過開國戰亂,先祖也隨之隱居田野,但後來災害不斷,父母便預備開始重新往長安遷徙。
之前在田野間,崔叢就喜與商旅之人交好,其中不乏那些劍客。
大多數劍客也都是可以被聘來用以殺人的。
於是他們很快轉變為刺客。
而從兄的容貌儀表皆為上,最得四鄰喜愛,從小就知道以甜言去獲取想要的東西,幾乎就沒有他拿不到的東西。
來到長安以後,從兄也先是成為幕僚,隨後又被推舉給韓王武不文。
不過幾月,韓王武不文就因從兄擅美言,將從兄獻給了女皇。
一時的衝動過去後,靜謐開始蔓延,所有躁怒的情緒悉數退去。
而這些也使得崔如儀逐漸冷靜下來,內心更是隱隱泛起追悔之意。
褚清思於女皇而言,有著某種政治意義,絕非能夠輕易動,至少不是用如此愚蠢的方法,但箭已發出,自己不能再輕易動搖,否則火必然會被引到自己身上。
所以當下本來就變得焦躁不安的崔如儀,聽見崔叢剛才那些話,不耐煩的斥道:「你去是想要告知諸人,此次刺殺事件乃你我所謀策?」
望見從兄大怒,崔叢悻悻不敢再開口。
*
車駕突然於大道中央停下,卻未有任何舉止。
隨即又重新緩緩前進。
在片刻後,那些於前後隱匿的那些刺客似乎也已經猜到自己被發覺了,所以不再繼續等待下去,而是選擇直接出擊。
衛戍於前後的甲士亦已經做好準備,各自在首尾迎戰。
馭夫也立即揮動兩隻手所抓用以控制馬匹速度的革帶,帶著高車。
馬乃珍稀資源,基本都是朝廷及權貴所有,故甲士都是步行。
這些刺客亦是。
所以最有可能迅速逃出的工具就是這駕車。
但,在利刃交接的聲音之中,還有其餘的聲音。
是箭矢劃破空氣、然後扎入硬物,並且帶動了箭羽的顫動。
褚清思意識到後,眉眼猛抬
下一瞬,馭夫的屍體也往自己的方向倒下。
這就證明箭是從前方來的。
可她還未來得及對四周情況做出判斷。
又有箭矢襲來。
而這次不同。
大概是為了阻止她有任何逃走的可能,對面刺客首先就先持弓瞄準車駕,只是第一箭未能,於是第二箭就直接殺了可以駕車的馭夫。
為保證不會再有人可以駕車,為以絕後患,所以又再次將第三支箭矢朝車身射出。
這一支箭矢,攜帶著昏黃又殷紅的火苗,徑直扎入車體右側。
一遇被風吹起的帷裳就瞬間化為茫茫火海。
褚清思的手立即去抓左側的車邊,剛前傾身體,想要從此跳下求生,火舌便突然竄高,成為一面火牆。
有朔風的加持,焚燒之迅速,令木製、且有最柔軟輕紗所裝飾的高車很快就被烈火所吞噬。
而火的灼燒之氣也使得前方的馬匹痛苦的嘶鳴,不停甩弄著頭和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