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鸞台侍郎的「有勞」更像是一種無意之中的威懾。
一位率領並主導禁衛將領發起宮變的人在與你說「有勞」,何人敢應,何人心中不會覺得驚惶。
璽節郎又顫慄著低下頭。
宇文勁收起染血的劍,大步走過去:「那些禁衛都基本解決好了。」
李聞道將璽綬交給崔仲留在洛陽的學生,隨即轉過身,布置之後的事情:「獨孤良已率先帶人去上陽宮,他走前曾說東宮有異動,所以還需要你與處危他們先將長樂門、應天門、文成門等進入宮城的地方全部控制在手中,然後再去上陽宮。」
天子、儲君都在那裡。
那才是最後的戰場。
第92章 「繼續吧,我不怕疼。」……
燭火照亮幽靜的甬道。
除了呼嘯的風聲,再無其他。
太初宮的搏殺並沒有殃及這裡。
禁衛也仍在持戈衛戍著觀象門,對那遠處的搏殺聲從起初的驚恐到如今的鎮靜與充耳不聞。
無帝命,不妄動。
總是無錯的。
但其實眾人心中都明白,女皇的統治即將結束,站在右側的武衛鼓起勇氣轉過頭,朝遠處的闕樓遙望。
因為距離實在太過遙遠,自觀象門到闕門有數百步,所以只能看到有人站在那上面。
但從那飛揚的裙裾中,可以知道是個女子。
她已經在那裡佇立良久。
近數十年,這些宗室貴族常常爭權奪利,他們都只是權力鬥爭中毫不起眼的一粒塵埃,能夠活命就足矣。
禁衛收回視線。
*
「褚昭儀。」
宮人走上闕樓,看著女子的右手,欲言又止。
對於牽扯舊疾所引起腕傷,褚清思像是習以為常,忽視宮人言語中的擔憂,逕自問道:「太子如何了。」
宮人恭敬低頭:「已經按照昭儀的命令向左衛傳達。」
褚清思頷首以示知曉。
上陽宮已經收到有人宮變的消息,為防患那些看守太子照的禁衛有所動搖,她命人去告知太初宮已被控制。
他們自然就知道該如何做才是上策。
褚清思摩挲著手中的太子妃印。
其實她心中也不知道太初宮的具體情況。
是否成功,成功的又是誰。
可為了穩定局勢,只能利用兩方的消息差來布局。
雖然猜到宮變的不止有崔麗華的父族,但究竟誰先來到上陽宮仍是未知數,所以她在這裡迎接第一個踏入觀象門的人。
數刻後,終於看到有一支披甲的人從觀象門走入甬道,
褚清思垂眸思慮幾息,轉身移動步伐,舉止從容地從旁邊相連的甬道下樓。
獨孤良率著士卒整齊走在通往仙居殿的宮道上。
褚清思已立於闕門之下、甬道的中央,等待著他們的走近,然後說上一句:「長安郡公執劍殺了漢壽王妃。」
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
恃寵而隨意殺死王候之妻的崔如儀無疑是罪不容於死,他們可以以此為理由讓自己的宮變合理,擺脫亂臣賊子的罵名。
更重要的是還會使她遠離困境,變得安全。
楊致乃中層官員,不僅是言官,還是近日朝中極力抨擊她欲效仿趙高行事的主要官員之一。
崔麗華會見其妻,是要以她禍亂朝政為由發起這場宮變。
那樣,她只有死。
君側之惡人是宮變的唯一理由。
而她絕不要成為這唯一的理由。
獨孤良不好意思地撓頭,笑也質樸:「褚昭儀,此事還需要跟李侍郎說,某隻管進攻殺人。」
曾在戰場上以一擋百的獨孤良也精通斥候之事,耳力極其靈敏,他突然微微側頭,像是聽到什麼聲音,在其餘人都還毫無所知的情況下,率先一步向旁邊退避。
剛解決完太初宮的事情,李聞道負手走來,其餘人跟隨在後。
他很遠就看到士卒於甬道中央佇立不動,劍眉擰起,心中已然有所動怒,聲線被帶動著往下壓:「為何滯留在此。」
聽見熟悉的聲音,褚清思默然無語。
怎麼會是他。
崔仲等人籌謀的時機不在今夜。
獨孤良見這位褚昭儀突然不言,於是只好代為開口:「褚昭儀說長安郡公殺了漢壽王妃。」
而此時,士卒也從中間分開,分列兩側,讓中間可以通過。
李聞道循聲往前看。
頃刻,二人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