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時自然能夠聽出其弦外之意,只是從未入心而已,言語間的詛咒實在是無趣,何必與其同污。
然李聞道眸中的愉色猝然沉底。
察覺男子氣壓驟低,褚清思走過去,欲接過他手中的豆燈:「但我祝他萬歲,我可從未遺忘過父兄還有阿兄昔日的教導。」
對待尊長要有禮,不能妄為。
李聞道會心一笑,輕躲過褚清思的手,仍將木燈握於手中。
得知女子是在關切自己,他忍不住低眸,吻在她眼上:「學以致用,是好學生。」
韓王恐要惱怒至死。
自在隴西那次爭辯,二人都清楚彼此所在意的是什麼,褚清思也配合的仰起頭,方便他能更好地吻:「是阿兄讓趙王去的?」
太子照宴請突厥使臣,趙王的存在就是女皇的權力象徵,自然也在其中,怎還會於那時出現在上陽宮。
李聞道未否認:「在幾個猶子之中,女皇最寵愛的是年紀最小的韓王,趙王及已死的褒王都對韓王有所忌憚,憂慮最終天子真將天下給他,所以當年很多長安舊臣抵抗的背後其實都有他們的支撐,直至韓王被拘禁。」
他唇畔輕揚,揉了揉女子的後頸:「我只是隨口提了句韓王已入上陽宮,而且那時在庭州你就提前將韓王即將歸來的消息告知給趙王,於趙王心中已經將你自動歸於支持他的人,這不就是泱泱所願?」
用一個遲早都會傳至洛陽的消息換得趙王的好意,讓趙王誤以為這是她的投門之石,在洛陽便會多一個保障,有如今日韓王之事,趙王就出手維護了她。
即使以後有事,她未明確與趙王同謀,亦能全身而退。
褚清思不置可否:「阿兄怎麼知道韓王會為難我。」
李聞道對此無比坦誠:「我不知道。」
只是他行事向來喜歡行一步算三步。
當年武不文能對一個志學之年的小娘子都用陰謀,要其死,這樣一個言行都不坦蕩的小人,對其無論如何防患都皆不為過。
褚清思沒有再動,直接側靠在男子寬厚的背上,視線遠眺堂外:「洛陽局勢會因此變亂嗎?」
她看著對面樹燈的煌煌燈火,又喃喃:「越亂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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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後,即使李謹遠再不喜阿爺,不喜那個後母,每日也都會親自前去問詢其身體安否。
但他每次都並非一人前去。
旦日清晨,他又一次昂求著從姊與自己同去。
未等從姊開口,李謹遠先發制人:「是從姊說以後阿爺會是天子,太子妃會是皇后,要我與太子妃交好,以後才能不那麼艱難。」
李見音每次都會心軟牽著他手,一起乘車去太初宮,今日亦是。
然在車上,她忽憂慮道:「我比你大七歲,我以後若是成昏不在洛陽,難道你便不去了?。」
依阿娘所想,她再過不久就會與某個官吏成昏。
過早喪母使得八歲的李謹遠無人可孺慕,遂無意識地將情感投注於少女身上:「那從姊能否帶著我一起離開?」
李見音望著從弟許久不動,恍若是真於心中在思考此舉可否,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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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使臣代其可汗求娶大周公主為可敦之事很快便於洛陽宣揚,而同時傳於洛陽臣民中的流言還有太子照欲讓其妹去和親。
遠在晉州之地的李阿儀收到來自洛陽的尺牘以後,神情大怒,以致於直接棄車不用,騎馬入洛。
或許是太過憤怒,出發倉促,身邊僅帶了十餘個部曲。
因經歷宮變,目睹褒王之死與女皇的退居,武有祠深知天下終有一天會回歸李氏,遂近一年來有意與太子照交好。
外兄弟兩人情義比之前更篤。
而此時,他見這位外弟面對阿姊的質問和怒火,多是唯唯不言,毫無儲君氣概,心生不忍,為其言語:「平樂公主也勿要怨恨太子,突厥使臣言明只要公主。」
李阿儀怒到從來這裡就始終未席坐,此時出聲不僅是維護母親,同時也是為了自己:「如今治理國政的是照,為何不是照你的女兒去?阿娘早已退居,憑何還要她的女兒行公主之責。」
太子照聞聲,他只有兩女,一女已被母親親自賜死,所剩的這個女兒也因目睹阿姊的死去而精神有異,怎還能再送去突厥。
即使他狠心送去,突厥也必定以為是他有意在羞辱。
跪坐在案前的太子照試圖講理:「四娘僅是郡主,若吾讓她去突厥,蘇農肅就不能同意,何況四娘的狀況,阿姊又並非不知,她是你姪女。」
自少時就是享受父母長兄寵愛長大的李阿儀一生最愛的是自己,何況關乎自身,她的眼睛也逐漸與母親相似,包括那抹神色:「不是公主有何難,我去讓阿娘封她為公主即是,至於身體...」
她冷笑著看向武有祠:「不是趙王說的,突厥只要公主,是否康健又有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