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下個月德扎也要來巡演,你去看嗎?」徐意抬頭看她,眼眸發亮。
「有時間的話應該去會。」
「我提前買票帶你一起去。」
沈泠泠瞥了徐意一眼,徐意是剛開始看起來不好接近,真正接觸下來很直接爽朗的一個人。
「不了。如果我想去,我會自己買票的。」
徐意停了片刻:「好。」
「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沈泠泠攏裙起身。
徐意主動送她出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阿樂忽然出現在他身後:「走了。」
嚇徐意一跳,他轉身:「你怎麼在這?」
「我老早就來了,看她在你房間裡才沒進去。你有戲啊。」阿樂拍拍他胸口,「我之前還覺得你肯定沒機會呢。兄弟,加油。」
沈泠泠平常沒什麼機會來十一樓。
她路過敞開的門口,正好看見護士端水出來。
腳步一頓。
這是周凜爺爺的房間。
因為跟周凜不算正式確認關係,她一直不知道以什麼身份去見周凜爺爺……可既然同處一條船上,沈泠泠敲敲門:「我可以進來嗎?」
旁邊看護扭頭:「你是?」
「我是周凜的朋友。」
周正看向她,朝她招了招手。
沈泠泠坐在檀木椅上,屋內清靜得能聽見香灰跌落的聲響。
她手中的水果刀平穩地划過蘋果表皮,削出一條連綿不斷的淡黃色長帶。
今天周正的狀態像是比前幾天剛上船好很多。
周正被看護小姐扶起來靠在床頭,注視著她削蘋果的動作。
老人突然開口:「沈小姐,真是漂亮。」見她手指微頓,又笑著補充:「我說的漂亮,不是說長相,而是氣質。很沉靜。」
「謝謝。」沈泠泠繼續削蘋果。
「聽說你父親也是癌症走的?」周正突然拉了拉鵝絨被,布料發出輕微的摩擦聲,「能跟我說說他最後的樣子嗎?」
老人沙啞低沉,問到這件事也沒有太大波瀾。
水果刀在果肉上劃出一道淺痕。沈泠泠抬眼,周正笑笑,示意她:但說無妨。
「前面都還不錯。」她繼續削蘋果的動作,聲音平靜,「後面一兩個月非常痛苦。會很痛,睡不著覺,沒有意識,只能在聽見人說話時有點反應,成日裡昏昏沉沉。」她逐漸想起照顧父親那段時光。
「你可真是一點都不安慰我這個老頭子?」周正十指交叉放在被子上,眼角的皺紋堆疊起來。
沈泠泠將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如果現在治療還是來得及的,說不定有機會。」
「要是治療就不會痛苦嗎?也一樣痛苦。之後還是會死的。」周正接過果盤,慢條斯理地咀嚼著蘋果塊,喉結艱難地滾動,「我已經活夠了,不怕死。」
窗外傳來浪濤聲。
周正吃了小半口就不吃了,用紙巾擦手紙,「沒有在戰爭中死掉,享受了這麼多年的和平,還創立了那麼大公司……」突然咳嗽起來,卻依然堅持說完,「孩子又很出色能夠繼承我的事業。我貪戀什麼呢。我已解決完我身上的業了。」
沈泠泠拿回果盤,默默遞上溫水。
周正搖頭,久久望著窗外:「不要不敢。」
本來跟徐意討論音樂還算開心。
可目睹垂垂將死的老人,心情又無法立刻輕鬆起來。
離開周正的房間後,走廊的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一路低頭看著。
從父親葬禮之後,她很少去想起父親死亡時的場面。
他那句堅決地「讓我死」。
周凜爺爺雖然說是癌症,但可以說是「壽終正寢」,那她父親……其實也算是吧。沈家是父親一輩子的心血,所以沈家倒的那天他就已經死了,接下來再治療也只是延長**而已。
一個人隨著夢想結束而死去未必是件壞事。
沈家不會一直長存。
要是沈家沒倒,他反而會走得心不甘情不願,遺憾連連,這樣說來,父親是沒有太大牽掛走的。
沈泠泠走到房門口,握住門把手,忽地,喃喃自語:是啊,隨夢想結束死去,未必是件壞事。
第64章 復活節(9)做空。
「沒有你,我會死的。」
「可是沒有人失去誰會真的死。」
「不,是真的。」
「泠泠,是真的。」徐庭眼尾發紅,久久凝視著她說,「不要分手好不好。沒有你,我會死。」
……
夜深人靜。
沈泠泠穿著絲質的睡衣,抱腿坐在窗台之上。
扭頭凝視月光和海面。
記憶閃回到車禍那天的刺眼白光,徐庭推開她時臉上最後的笑意,隨後他被撞出了七八米遠,整個人血肉橫飛,停在地上像上岸的魚顫抖著喘息。
司機打開車門下來,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