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在葉家偏東南的位置,有直接出府的小門,四個人上了一輛馬車,最後停在一座三層酒樓的後門。
貟邊寅在葉家的存在感並不高,跟他接觸最深的葉妜深與他不太合得來,至於葉元深和葉凌深並不在學堂念書,所以接觸很少。
今日一起用膳,對他們來說都有一點突然,但好在葉元深和貟邊寅都是看起來很端方的人。
葉妜深已經有點破罐子破摔,坐在樓上雅間的桌前,他在沒有人動筷的時候,擅自吃起了面前的柿餅。
而身為兄長的葉元深也沒有怪罪他,只是讓他少吃一點,吃多了傷胃。
一道道香噴噴的菜餚上桌,每個人都很沉默,就連葉元深和宮循霧出於禮儀的對話都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終於宮循霧「不小心」碰翻了他的酒杯,酒水潑了貟邊寅滿身。
宮循霧舉止矜貴優雅的放下筷子,對他說:「是我毛手毛腳。」然後看向了葉元深:「扶儀,勞煩你陪他去找李掌柜換身衣裳。」
葉元深無語到極致甚至想要冷笑,但最後只是一言不發的起身,萬分不放心也沒有辦法,誰讓人家是祁王。
屋子裡只剩下了宮循霧和葉妜深兩個人,先是沉默了一會兒,宮循霧才開口:「你沒有想說的?」
「我母親說傷好了就回學堂。」葉妜深聲音很輕,沒有半點在被質問的自覺,很平和的說:「我選擇當聽話的孩子,所以決定讓小廝幫忙去祁王府說一聲,等殿下以後再有方便的時機。」
宮循霧冷冷的看著他:「若是我怪罪你,便是我不體諒你的孝心?」
「不是,我辯解的也很沒底氣。」葉妜深微微低下頭:「請殿下贖罪。」
「我做了什麼讓你避如蛇蠍?」宮循霧帶著些逼迫意味的直視他:「殺人的是你,善後的是我,你是不是發昏記錯了?」
葉妜深放在桌下的手指一點點攥緊:「與其討論你做了什麼,不如談談殿下想做什麼,您要我只身前往祁王府,有何用意?」
宮循霧不說話。
「不如說個明白。」葉妜深回看他:「有些虧殿下想讓我吃,我是沒本事說不吃的。殿下卻頻頻避而不答,有何必要?」
不知是不是他太直白的緣故,宮循霧仍然沉默。
葉妜深說的對,只要他一聲令下,完全有本事讓一個侯府公子為他掌中物,昨日他還在皇宮大內,天子的眼皮底下,沒驚動任何人的處置了一具屍體。
「明日午時。」宮循霧不容拒絕道:「是你最後的期限。」
「若我不去呢?」葉妜深眼中又浮現出一點超然於一切的天真,宮循霧覺得這種天真源於對祁王府勢力的無知。
宮循霧沒有說話,仿佛有強勢的壓力撲面而來。
葉妜深掐著自己的手心維持鎮定:「殿下處置的很乾淨,以至於…」他壯著膽子看向宮循霧:「證據都被殿下清理了,所以殿下哪裡還有把柄?」
「你方才不是有說?」宮循霧的臉色已經十分不好看:「我想如何處置你,何須什麼把柄?」
葉妜深勉強微笑:「也好,那我便是殿下第一個污點。」
「要挾我?」宮循霧有生以來還沒被威脅過,新奇和惱怒都有,甚至還有點對這種陌生感覺的不確定:難道真的有人敢忤逆我?
葉元深與貟邊寅返回,桌前的兩人都沒了用膳的胃口。
看見宮循霧要殺人的陰沉眼神後,葉元深暗自嚇了一跳,可回過頭弟弟仍然天真無辜,甚至對他微微睜大眼睛,眼神詢問他怎麼了。
他有點不敢去想,葉妜深做了什麼惹惱宮循霧,而葉妜深卻一無所覺,還若無其事的喝湯。
宮循霧在感受到葉元深不動聲色的打量後,很快收斂了怒火,語氣恢復冷淡:「扶儀,妜深雖未弱冠,但也不能算小孩子,不論對誰都是你你我我。我與你有交情不會計較,但與別人時恐生得罪,你記得好生管教。」
原來是這種事,論起來可大可小,全憑別人計不計較。葉元深鬆了口氣,宮循霧能對他說這些話,確實有把他當自己人的意思。
「是。」葉元深答應。
宮循霧又看向葉妜深:「明日你將衣裳送到祁王府來。」
葉妜深一怔,老東西好心機,當著葉元深的面讓他送衣裳,若是藉口不去都過不了兄長這一關。
「對不起了。」葉妜深抿了抿唇,心裡給自己打氣:「衣裳已經丟了。」
事實上他此時此刻最想做的是流口水裝傻子,但是他沒有以後都裝作傻子生活的勇氣,只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