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循霧心中反覆琢磨他說的「過載」兩個字,仿佛切身體會了葉妜深的心境。他矛盾且心有不甘的想:這怎麼不算知己?
他覺得他簡直比葉妜深本人還要懂得葉妜深。
他們一起在被窩裡靜靜的躺到地籠被續上炭火,葉妜深起身去洗漱,用過早膳後提出想要出宮。
其實皇上對於他的去留問題還沒有鬆口,只是如今戰事突發,沒有精力再處理他這件小事。
葉妜深眼巴巴的祈求宮循霧,宮循霧就答應了送他出宮。
眼下的時辰只有葉元深用完早膳進宮了,京中消息靈通的都已經知道了芒洲在打仗。
宮循霧目送葉妜深下了轎子,看著他進了門,才命沙鷗駕車回祁王府。
葉妜深走在侯府有些心虛,他故意避開侍從走小路,但還是與在外面吹冷風的葉凌深迎面碰上了。
平常葉凌深睡得晚起的也晚,就算昨夜沒有喝酒也要睡過早膳的時辰才睜眼,還要在床上賴一會兒才洗漱出門。
葉妜深與他同宿過,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作息。
大冬天天寒地凍的,葉凌深一個人披著斗篷,頭髮束的也並不整齊,像是他自己隨手敷衍著弄的。
他回頭看向葉妜深,眼神中儘是漠然。
在整個葉家,葉妜深覺得自己離的最近的就是葉凌深這個二哥,性格外放熱情,舉止不拘小節,雖然有點不正經。
但是他確實是葉妜深相處最多,聊天最多的家人。
他們一起去莊子遊玩,一同出席皇子的立府宴,也有夜宿在一起說著話直到疲憊睡著的夜。
相比起來葉元深就顯得不苟言笑和情緒內斂,葉妜深同葉元深也幾乎沒有聊過太多閒事。
但葉元深還是接納了他。葉妜深對葉凌深擺出一個自以為自然的微笑,然後與他問好:「二哥,你今日起的好早。」
葉凌深卻始終漠然的看著他,就在葉妜深忍不住想要換條路繞過去時,葉凌深紅著眼睛開口了:「我不是你二哥,我弟弟另有其人。」
葉妜深怔了一下,但他其實沒有立場怪罪葉凌深的冷漠,葉元深的接納讓他忘了自己是占用了另外一個人的身份。
作為家人、兄長,葉凌深無論是道義上還是情感上,都有合理的理由排斥他。
葉妜深勉強讓自己接受,他輕聲說:「是這樣,抱歉,我說錯了話。」
「說錯了話就滾出去。」葉凌深表現的敵意很強烈:「這裡不是你的家,我不想看到你。」
葉妜深侷促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宮循霧只告訴他沒瞞住葉凌深,但不確定現在是不是郡主和葉侯已經知道了。
他們不在場,葉妜深也沒有勇氣厚著臉皮去當面問,所以只是後退了一步,他似乎也沒有另外一種選擇,只能說:「好,我這就走。」
他停頓了一下,覺得自己應該對鳩占鵲巢的這段日子做出一些解釋,他很在意葉凌深,無論葉凌深現在怎麼看到他,但他確實有把葉凌深當成自己的兄長。
光是為他跟宮循霧對峙這一點,葉妜深就無法不感激。
他不想葉凌深厭惡他,但絞盡腦汁無從解釋,葉妜深只好丟下一句對不起,狼狽的離開了葉家。
宮循霧的轎子早已經離開,葉妜深站在侯府角門張望了一會兒,忽然颳起一陣大風,他原本想要站在門口躲避一會兒,但又害怕葉家出來人攆他,於是他頂著風離開了葉府。
他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郡主和兄長們都對他太好,以至於他厚著臉皮賴在葉家,根本就沒有想過要離開。
他不捨得回頭看了看,不是不捨得侯府的榮華富貴,而是真的不舍好不容易得到的親情。
他在街上走了很久,半個時辰前他就覺得體力跟不上,臉和耳朵都被懂得僵硬發熱,在一個轉角與徹骨寒風毫無躲避的相遇。
葉妜深後退了幾步想要躲在院牆下,不知道跟誰撞在了一起。
葉妜深說著抱歉回頭看過來,忽然覺得眼前的年輕人有些眼熟。
年輕人也很驚訝,眼睛頓時亮起來,很熱情的喚他:「妜哥哥!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葉妜深聽到這聲妜哥哥,才有記憶衝破了阻礙,他想起來是四皇子李府宴結束時,他跟葉凌深在回去的路上遇到的「葉妜深」的江湖朋友,其中那個給他喜餅的圓臉年輕人。
「我迷路了。」葉妜深撒了慌:「我只是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