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卜溫、常仕進站在末位處,看著朝臣們舔著臉開始提前搶功,對自家山長的後續安排置若罔聞,心中的怒火如同山林焚燒一般熊熊燃燒著。
汪啟元好歹還能因為胡丞相女婿的身份,說上兩句話,可他們卻連開口,都難以做到。
因為,他們是所有官員里最末位的。
這一刻,兩個人不約而同感受到了權力的重要性。
他們握緊了手中的笏板,一點又一點,力道之大,幾乎快將其沒入骨髓之中般。
而胸中對於向上攀爬的欲望,也越發鮮明。
汪啟元無力的還想再爭取一下,卻被胡丞相伸手攔了下來。
對方低聲斥道,「夠了,別忘了你是誰的人。」
一句話,如同一盆涼水,徹底潑醒了汪啟元。
對啊,他現在是大皇子的人,理應為了文官集團而爭鬥,而不是為了山長繼續辯駁。
再說下去,只會讓兩方都難以容忍。
皇帝也會徹底懷疑華夏書院的創辦目的,覺得他們是在拉幫結派,所圖甚大。
眼見著汪啟元不再開口,胡丞相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上前一步道。
「聖上,臣認為此刻不是爭論孰對孰錯的時候,而是應儘快另派使臣,前往前線,主持大局才是。柏將軍等人不知國庫空虛,打起仗來,未免有些過於散漫,而童啟此刻身受重傷,也無法再肩負和談一職,三軍不可無將,與遼國談判或戰爭,都得有個大臣前去壓陣才是。」
胡丞相的提議,立馬得到大家的贊同。
尤其是三皇子和大皇子,更是暗暗較著一股勁兒。
他們皆想要將這個好差事,爭取到自己的陣營之中。
老皇帝躺在龍椅上,冷眼望著。
因為前不久喝酒中風的後遺症,他如今半個身子皆已經不能動彈,平日裡的吃喝拉撒,全靠徐常侍幫忙,可朝政大權,卻依舊不願放手,令胡丞相獨自擅專。
手裡的串珠摩梭在指尖之中,他沉默半晌後,輕聲說了什麼。
徐常侍俯身聽令,傳達給諸位朝臣。
「聖上問,胡丞相覺得誰適合作為新的使臣,前往黃龍府談判呢?」
大家神色各異,頓時看向胡丞相的方向。
對方一滯,恭敬的回答道。
「臣認為,齊承胤齊大人乃是這一次和談的不二人選。其前往過西夏,經驗豐富,而作為輔助,可以再挑選兩位年輕的朝臣,共同參與。若是皇子們有心歷練,也可一同前往,一來,可以鼓舞士氣,二來嘛,也能積累一些與遼國作戰的經驗……」
大皇子聞言,立馬站出,自動請纓道,「兒臣願往。」
三皇子本能的慌了一瞬,忙跟隨著附和。
「兒臣也是!」
說完,他感覺氣勢稍有點不足,又立馬補充道。
「大哥平日裡就夠勞累了,上前線這種小事,自然還是弟弟更適合!再加上,童山長本就與我親近,素有舊交,交接起來嘛,也更容易一些。」
老皇帝的視線在兩個兒子之間打著轉,良久,才擺擺手,定下了三皇子與齊承胤。
而隨行的年輕朝臣,則欽點了汪啟元和另一個翰林學士,一同前往。
當事人聽到後,本能的一愣,立馬俯身應是。
他本就擔憂山長的身體,想要親自前往前線一趟,如今皇帝的命令,反倒是正中他下懷。
如此明晃晃的態度,自然令不少文人集團內的官員們,表情複雜。
他們看了眼胡丞相,又看了眼聖上,最後,還是沉默不語下來。
丞相府。
一下值,胡丞相便怒氣沖沖的將汪啟元叫到了自己的書房中,質問他早朝時,為何要那樣說。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們失去了一個多麼好的機會?那王御史,本就是大皇子的人,說那麼多,也是想要力推大皇子擔任使臣,前往邊疆,可你呢?卻直接把這件事推到了三皇子那邊?老實說,若不是聖上也將你一同派了過去,那這一次,我們就算是徹底一敗塗地了,你知不知道?」
汪啟元恭敬的站在書房內的空地上,任由他罵著,一言不發。
胡丞相看著他,長嘆了口氣,無力的捏了捏自己的眉骨。
「你老實告訴我,你現在是不是後悔了?若你後悔背叛師門,投靠了我們,那可以趁早說出來,我不會攔著你。」
試探性的話語,令汪啟元心中一寒。
他明白,胡丞相對於自己是有容忍限度的。
雖愛惜人才,但更喜歡的,還是聽話的人。
別看他現在已經是女婿了,但若實在是離心離德,難以調教,那也不是不會放棄。
反正,這世界上多的是讓一個人無聲無息死去的方法,大不了趁著女兒還未徹底淪陷,重新另找一個,也完全可以。
無聲的壓力,令汪啟元緩緩垂下了腦袋。
他聽見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