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杜四爺的日子過得不太舒心。
作為上海灘的風雲人物、申城一霸、紅館領導人,他一向是不介意民間傳頌他的採花事跡的,更在某種程度上將此作為一份榮耀,用以彰顯自身的風流。
近日因為梁尋鶴拒婚一事,他再次成了上海各大花邊小報的常客。這本來沒什麼,他平日裡做慣了新聞主角,有時閒著沒事幹,還專門找出那些文章來品評一番。
然而這回不知是何緣故,八卦未曾隨時間消弭,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除了新聞那件事之外,有人又將他早年間的風流韻事扒了出來,經過文學加工,化作一篇篇堪比明清話本的神奇文章流傳於世,如:《慾海沉浮記(此本摘錄十二位當事人之口述)》《紅館春事——義父子之緣,真情乎?悖德乎?》《梨園秘話:申城杜氏隱疾之謎》。
——別的倒無所謂,惟有那本揣測他「身患隱疾」的《梨園秘話》不能容忍!
他動了真怒,本想大肆差人去搜捕寫這書的人,冷靜下來後又怕弄巧成拙,反而坐實了這等謠言,於是只私下差了幾個人去秘密調查,計劃等抓到人再細細算帳。
他的義子之一畢寒琛諫言:以梁尋鶴的身份,不敢也不必做至如此地步,想來此事另有人幕後策劃,且此人實力強厚背景高深,如此出手亦非善類。
父子倆深深地對視了一眼,頓時心中皆有了答案。
一有了答案,杜春秋就想吐血:「殺我人!燒我貨!拆我婚!我都還沒說什麼,他竟敢?我艹他奶奶的造謠?!」
畢寒琛語氣無波:「陸司令不結善緣,是仗著自己手裡有兵,如今又受器重,聽說連南京那邊都要看他的臉色——這樣的人,早晚是個麻煩。」
杜春秋就想不明白了:「我到底是什麼時候惹上這活閻王的?」
畢寒琛垂眸不語。
杜春秋突然想到什麼,看著他懷疑道:「上回在小南門,成慶手下那幾個真是自找死?沒在其他地方再得罪陸免成吧?」
畢寒琛神色平靜:「成慶後來不也交代過了,他手底下那幾個本是新入館的『白子』,還沒拜過山,仗著紅館的名頭在外惹是生非,恰好被進城的陸司令碰上,」頓了頓,「他的話,可信。」
杜春秋捻著佛珠閉目不語,良久,緩言道:「我才在姓傅的手裡丟了兩個碼頭,就有人在陸免成的生日宴上開槍,偏偏死傷的兩個人裡頭有那傅九思。」
畢寒琛道:「可是真正沒命卻是安委員。」
杜春秋捻佛珠的手一頓:「安富民,安富民……死就死了罷,」略停了停,「上回來找你的那個日本人,你把話都跟他說清楚了?」
他這話題轉換得毫無預兆,然而畢寒琛卻不驚不忙,點了點頭:「按您的交代的都說清了。」
杜春秋手裡把玩著佛珠:「小小倭國,狼子野心,不自量力。不過只要這仗一天沒打起來,就還得跟他們打交道,這群東西披著人皮說鬼話,我們必要小心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