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歲前幾日還曾想過,要不要回到她的漁村,去看看姥姥在解決她這個禍患以後,如今是否活得頤性養壽,樂得自在。
可是……已經過去了四十五年。
姥姥沒有其他子嗣,那她壽終正寢了嗎?與世長辭後有沒有人替她斂屍骨、下棺木?
穗歲低頭沉默了許久。
原來世間所有的愛和恨中間,一旦嵌入了生死二字,就全都成了不可究詰。
她一下子就消沉了下來,連帶著夜間教小芙寫字的時候都心不在焉起來。
李芙:「姐姐今日是怎麼了?」
穗歲沖她笑了笑:「我只是在想……好像這十來日從未在村子裡見過仙使大人。」
聽李嫂說,仙使降臨後,漁村中可謂是風調雨順,村民們安居樂俗。與外頭大大小小的廟宇里仙人們對信徒的諸多需索不同,只要村民們所許合情合理,仙使便都許諾替他們做到,他對村民們唯一的要求就是為人向善,不得作惡。
因此留在村子裡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十分平和、無爭無搶,哪怕對穗歲這個來歷不明的外鄉人,都給予了最大的善意。
穗歲出門的時間不多,但和大部分的村民都有過點頭之交,她仔細回想了一下,不曾見到過那個傳說中銀髮的仙使,於是借著李芙的話,順便問出了心中的困惑。
「仙使除了初一十五都是不能出門的呀!」
「恩?」
「仙使與後天修道而成的仙人不同,天生結丹,不得沾染世間污穢之氣。所食之物,所飲之水皆由專人供奉,不到滿月之日便不可出屋——這是萬年來奉養仙使的條令,不可違背的,你平日裡自然是見不到他。」李嫂接著解釋道。
她這話說得十分自然,好像天下理應如此行事,穗歲聽得卻不寒而慄——這哪裡是奉養,分明與圈//禁沒有絲毫差別!
那不是把一個鮮活的人,強行塞入了神龕之中嗎?只是因為他天生靈丹?
這樣十年如一日養出的仙使,真的會心甘情願地接受村民的敬奉嗎?穗歲沒有從這樣的描述中感受到神聖與純淨,她只覺得這太過殘忍。
但是這樣的感受肯定是不能說出口的。
李芙還當穗歲是因為明日要見仙使有些緊張,才神色怪異。於是她放下毛筆,壓著聲音悄悄與穗歲說:「仙使大人長得特別好看,比姐姐更漂亮!」
穗歲忍不住輕笑,正想問為什麼要小聲說,便聽在一旁擦著柜子的李嫂一改往日總是有些侷促羞赧的表情,將抹布放到桌子上,非常嚴肅地拉住李芙:「不可對仙使大人無禮!」
呵斥完後,她忽地掌心相對,對著大門的方向拜了一拜,口中念念有詞。說了什麼穗歲沒有聽清,但大抵能猜出是請求仙使原諒之詞。
穗歲往身旁看去,只見小芙難得只是癟了癟嘴,沒有說話。
其實穗歲還從來沒有去廟裡拜過仙人,更沒見過願力的存在,所以崇奉和信念對她而言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穗歲並沒有想到,只不過私下說些對仙使「不敬」的話,都能讓作為信徒的李嫂如此害怕。
他真的有這樣強大的力量嗎?穗歲愈發好奇了起來。
於是等李嫂放下雙手,她小心翼翼地問:「明日我見到仙使……應該怎麼做?」
「之前我只給過你看村北邊有一處禁地吧?那裡一路蓋著黑色的棉布,明日待棉布掀開你便會見到一條由白色的河卵石鋪成的路。仙使到了吉時便會從此路的盡頭走出,一路去到仙台之上。屆時你且跟在我後頭,排隊等候著向仙使祈願便好。哪怕你沒什麼所求,也可用願力求個無病無災、順順利利什麼的。」
穗歲乖順地點了點頭,只待親眼看看這在她看來有些不經細想的荒謬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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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第二日,穗歲看見昔日裡一派祥和,充滿了生活氣息的小村落,陡然被莊嚴和肅穆的氛圍籠罩時,仍是覺得十分震撼。
村民們對仙使的敬信遠超她的想像。
吉時定於巳時兩刻,可從卯時起,村民們就陸陸續續來到那河卵石鋪成的小路邊靜靜地候著,從晨光微熹等到日懸高空,哪怕是那些耐不住寂寞的小孩兒,這日也都鴉雀無聲地靠在父母身邊。
每一塊河卵石都白得沒有絲毫雜質,看起來是經過精挑細選而出的,且都被磨得十分光滑,石子之間的間隙里還塞入了珍珠作點綴,在陽光的照射下光輝萬丈,壯麗非凡。。&="&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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