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發出感慨的還有圍繞在仙台之下的村民們,當他們看見這熟悉的光芒自穗歲額心閃爍的時候亦是鬆了口氣。
「仙使大人真是深謀遠慮,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人。」
「是啊,大人將穗歲放在身邊收為仙侍,果然是有自己的考量,要用自己的方法渡化她。」
「不愧是仁慈的仙使大人,只願仙侍改正以後能好好侍奉大人,不要再有冒犯之舉。」
唯有李芙輕輕扯了扯李嫂的衣袖:「大娘,可是我覺得……穗歲姐姐從來都沒有變過呀。」她還是那麼聰明,那麼厲害,對她一如既往地好。
「莫要胡說。」李嫂亦是欣慰地看著仙台上跪著的穗歲,「若是沒有改變,怎麼會呈出自己的願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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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到底為什麼她就突然能被抽出願力了呢?
穗歲吃過晚飯便在屋內仔細思考起這個問題,這願力時有時無的癥結如果是出在她自己身上……難道和她所許的願望有關?
她最初向仙使祈求的,是讓她深愛的人回來。
穗歲念及此處,慢慢合上了顫抖的雙眼。
或許是她之前想錯了,她並不是一個沒有願力的人。穗歲也深知自己對禾山的執念,絕不可能是因為她不夠誠心的緣故才導致了那樣的結果。
排除掉一切她能想到的可能性,最終剩下就是這問題的答案了。
——她愛的人,不可能回來。
這是一個永遠不可能被實現的願望。
一滴滾燙的淚水從穗歲的眼角流下,像是打通了一道泄洪的溝渠,她心中的所有委屈和悲傷全都不可抑制地溢到面上。
可穗歲又不知道仙使留在院中的靈力能不能感知到她在屋內的異狀,便想盡辦法壓抑著自己的哽咽,以至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同時,又把抽泣聲鎖在喉部。
穗歲就覺得胸口被壓得很緊,從神骨往上的每一塊皮/肉都散發著撕心裂肺的疼。
過了許久,她就著這個姿勢,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這一睡便是好幾個時辰,穗歲夜半時分才醒了過來,她的眼睛哭得脹痛,胸腔因為長時間地躬著而感到煩悶,因此她坐起來後一邊用冰涼的雙手敷著眼睛,一邊長長地吁了口氣。
手放下的一瞬間,穗歲還未來得及睜眼,便感覺到有一股凌冽的殺意向她襲來。穗歲憑藉著直覺偏身閃過,方才睜眼,便見到了襲擊她的東西。
是一把碧色的長條形武器,尾部帶著長長的黃綠色流螢,在昏暗的房間中十分矚目。
穗歲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武器的主人是誰,利器陡然調轉方向,再一次向她刺過來。而這一回穗歲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和躲避能力,她只能緩緩閉上眼,等待著疼痛襲來。
可是她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那碧色的靈力傷到她。
穗歲睜開眼睛,震驚地看到自己身體周圍被一層月白色的靈力籠罩,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壁壘護住了她,而那個武器的主人不知什麼時候被這層靈力彈了出去,跌坐在房中一角。
那是個從長相上而言十分溫和儒雅的男子,一身紺紫色的衣裳襯得他十分文氣,可他方才所作所為與此刻沉著眼眸緊盯穗歲的模樣,都與他的長相十分不符。
穗歲未作多想,拔出匕首,對準地上的男子,卻並沒有動作。
「不殺我?」男子開口,笑得十分溫和。
「雖然不知道為何你傷不到我,但我也殺不了你。」別說她現在靈力全無,就從男子方才的動作和功法來看,哪怕是她在孽海里有靈力的情況下,對上他恐怕也毫無勝算。
這靈障莫非是仙使所下?
那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塊方巾,擦了擦唇邊的血痕,然後慢慢自地上爬起來:「不用看了,我在這裡設了結界,仙使不會注意到此地的動靜。能讓你從神農尺全力一擊下存活的,也並非是他的力量。」
穗歲把匕首握得更緊:「你是誰?」
她不知道神農尺是什麼,只是聽這個武器的名字……他是神族中人?
「我與你有仇?」
「沒有。」
「那為何半夜闖來我的屋子,又為什麼要殺我。」
「……」男子臉上閃過一絲困惑和探究,「我認為……任何一個你這樣年齡的女子,半夜房內出現了一個陌生男子要來殺自己,都該比你表現得更加恐懼一些。」
「那讓您失望了。」穗歲語氣很冷,「我不怕死,我只怕死得不明白。」
她若是有害怕恐懼的功夫,早就在孽海死了一百回了。
若不是她根本奈何不了這人,或許早就下手將對方反殺了。
反正她早就殺過人了,而世上她最害怕會對此有所為有看法的人也已經不在了,面對一個對她下死手的人,又何必再壓抑自己的鮫魔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