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膚色本就偏青的冷白,此刻的蒼白更顯病態,像是隨時會從這世間消逝一般,眼神中夾雜的卻是讓在場所有神官都不敢置信的溫柔神色。
黎岄說:「兄長沒事就好了,不必為我擔憂。」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氣息比先前聽起來更加平穩一些。
黎岄又轉向闞南荀道:「闞大人,你可以隨時帶我去見父神。」
說完,黎岄就安靜地等著闞南荀過來檢查自己身上的禁制術法是否完好,然後再以這樣狼狽不堪的姿態,眾目睽睽下被帶去神宮主殿。
他很清楚從今以後,要面臨的會是什麼。
令黎岄意外的是,隨著闞南荀向他走來,他手上與背後壓制的靈力忽地被一同卸去。
闞南荀在黎岄身側蹲下,在他有些困惑的神色中,一手繞到黎岄的膝下,另一隻手避開他背後的大團血色,攬在蝴蝶骨後,將他穩穩地從地上抱起。
然後他在身後一眾神官「大人小心」的提醒聲中,大步邁出結界。
闞南荀從來沒有用這樣的姿勢抱過任何人,一路動作硬邦邦的,黎岄本就渾身是傷,被他這樣自以為十分小心地抱著,反而在胸膛里淤了口血氣,半天都舒展不開。
忍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聲說:「闞大人,我其實可以自己走去父神那裡的。」
闞南荀停住了腳步。
神宮主殿就在他面前不遠的地方,他靜靜地佇立在宮門前,往遠處望去,甚至沒有發現自己手上的力氣有些重,指尖在黎岄的腿和肩膀處深深陷進去。
黎岄側首看向被闞南荀捏住的地方,灰白色的衣服上血印似乎更深了一些,可他面上沒有任何變化:「大人是有話要在父神之前問我嗎?」
他一開口,闞南荀才發現自己的異樣,慌張地鬆了手指:「抱歉。」
然後他才聽明白黎岄問了什麼。
這位二殿下啊,生了一副剔透聰敏的心思,卻因著這樣的身份與天賦,不得不掩藏在冰霜籠罩的眉宇之後。
如若不然,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在萬般呵護下長大,該是個多麼溫柔到讓日月失色的模樣呢?
可是他試著走的路,普天之下,沒有一個人能幫他。
「我確實想問殿下一句……您是故意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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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故意的,對嗎?」
之前姜林暉敘述的一切,穗歲都十分安靜地聽著,哪怕他幾次三番停頓下來,穗歲也都耐心地等著他整理好情緒,將後面的話說完。
可是在她聽到闞南荀把黎岄帶走後,卻出聲打斷了他。
姜林暉沉默了一刻,破顏笑開:「你果真……哪怕我自詡與他一同長大,卻也過了許多年才明白過來。」
他捏著茶杯的手忍不住有些顫抖:「他因自己無法控制住神相威力釀成大禍,經脈尚未恢復完全,就在刑昭堂里受了十五道鞭刑與十五道雷刑——我那時太小,還不理解這是什麼樣的刑罰,如今竟是根本不敢去想殿下當年是怎麼一個人在那般極刑下熬過來的。
「那一年他才八歲啊!他只是用親自戴上枷鎖的方式,換大殿下自由而已!」
穗歲看著他杯中茶水輕顫,細聲問:「他還遭受了什麼?」倘若只是皮肉之苦,想來不至於讓姜林暉耿耿於懷這麼多年。
姜林暉愣了一下:「還有無邊的猜忌與懼怕。」
起先大部分神官只當那是一場意外,可隨著黎岄在接下來在很短一段時間裡神術與控制祝融之火的能力以一日千丈的速度進步,眾神之間開始響起了另一種聲音。
「他們懷疑,殿下是為了太子之位故意為之,才在之前百般藏拙,造成無法控制祝融之火的假象。」
姜林暉的拳頭在桌上不輕不重地砸了一下,無論什麼時候,他只要提起這個話題,便無法端出平日裡在神官面前維持的傲慢假面。
「我親眼看著他活得多麼艱辛,在那件事之後消沉了許久時光。」
那日被禹殊送到黎岄身邊後,姜林暉看完黎岄展示給他的幻象,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過去的生活太過平常,每日招風惹草,躺在後院上等著鄰家哥哥下學回來變有趣的術法給他看;偶爾纏著爹爹娘親,一會兒討要新鮮的玩具,一會兒糾結買什麼口味的點心。
平凡,可是十分快樂。
黎岄的生活對他而言太過遙遠,是他連做夢都想像不出的厄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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