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都可以。」
穗歲揪了揪膝蓋上的裙擺,問:「我……到底是誰?」
黎岄昂首看向她,並沒有回答。
「您不必這般驚訝,那些神官大人們一眼就認出了我,卻又礙於神後殿下在場不敢說,那種目光我還是能看得明白的。」
「你是我的神影。」黎岄淺淺笑道,他的穗歲還是這樣敏銳又聰明,「他們所有人的地位都在你之下,你不應該喊他們大人。」
穗歲愣住,她失憶前竟然是這麼厲害的人?
黎岄繼續說道:「他們不是因為母神在場不敢認你,而是見你回來太過驚喜。穗歲,我們曾經都以為你死在了那場大戰中。」
他將神鮫大戰里發生了什麼簡單地敘說了一遍,卻並沒有透露穗歲為何會甘心付出自己的生命。
可穗歲卻在他有些不穩的嗓音中大約聽出了些名堂。
「我就說……小殿下那般尊貴的地位,怎麼可能在那樣偏遠的森林裡受了靈獸的襲擊,還正好被我救下。」
黎岄忽然握了握拳。
「所以您昨日救我,也是特意安排好的是嗎?」
神族的戰神……什麼靈獸可能傷得到他呢?
「不是。」黎岄下意識地搖頭,可隨後又覺得很難解釋清究竟是怎麼演變成現在的局面,只好扯出禹殊,「我原本只是想告訴你我可以保護好你,但那靈獸是我兄長操控的,他並沒有提前告訴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覺得自己說什麼可能在穗歲看來都是狡辯,便將其餘的話咽下,不再多言。
「穗歲。」黎岄喊了一聲,「對不起,我做這些只是想你能過得好,但只要你高興,哪怕……不願意待在我身邊也可以。」
「最後一個問題。」聽黎岄把話說完後,穗歲又一次開口。
黎岄看著穗歲膝頭的手,說:「什麼?」
「我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黎岄輕啟雙唇,卻顫抖得說不出任何話來。
片刻之後,他伸手將穗歲不斷揉捏著裙擺的手拉到身邊,然後在她的手心裡印上一個因為過於心慌而有些涼意的吻。
「我愛你,穗歲。」他的聲音再不如以前那樣從容又低沉,又一次重複道,「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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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坦露完心意之後,黎岄並沒有聽到穗歲的回應,他只懇求著穗歲在儲宮中再留一日,第二天再將答案給他。
那時候不管是留是走,他都不再阻攔。
穗歲沉默地回到黎岄的偏殿,關上門後癱倒在床鋪上,看著華美的屋頂,發了許久呆。
她一下子接受了太多洞心駭耳的消息,也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麼她對黎岄和這儲宮裡的一切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本來就應該屬於這裡。
可是為什麼宮中的人,都在擔心她不願意回到黎岄身邊呢?他們甚至聯起手來,費了這麼多功夫,為她精心編造了那些謊言。
黎岄沒有騙她,他身上的那些鞭痕想來也是為她所受。
穗歲伸手撫摸上自己的左心處。
捫心自問,她是願意留下來的。
不論過去發生了什麼事,她都是願意不計前嫌地留下來的。
但這不代表她不想知道從前的事情。找不回那段缺失的記憶,她總覺得自己和這些故人之間隔著一層揮不盡的霧。
他們永遠站在時間的兩端,無法真正走到一起去。
穗歲在床上出神了許久,直到門被外面敲響,她才起身理了理儀容,前去開門。
來的是姜林暉。
穗歲挑眉:「我現如今……該怎麼稱呼大人您?」
姜林暉笑道:「你該狠狠地往我肩上捶一下,痛罵我把你騙得這麼慘。」
穗歲:「……」她從前怎麼可能是這樣的性格!
「大人來做什麼?」
姜林暉說:「怕你受了刺激,我好不容易調理好的身體又出問題,來給你送藥的。」
「……」穗歲接過姜林暉遞過來的一碗湯藥,沒有動。
「您老可是神影大人,我可不敢給您下毒,放心喝吧,出了問題殿下第一個殺我泄憤。」
穗歲:「……」她只是覺得姜林暉的神色比往日鮮亮了幾分,可他這樣一打岔,她忽然就不想問出心中的困惑了。
於是仰頭把那碗藥飲盡,把碗還給他。
還想向他道聲謝,可一陣天旋地轉,穗歲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她睜眼便看到一臉急切的黎岄,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見她醒來,黎岄立刻鬆手:「對不起,你睡了很久,我還以為……」
他沒把話說完,但穗歲知道,他應當是怕她再一次「死去」。
然後兩個人就陷入了一段綿長的靜默之中。
是黎岄最先打破了寧靜:「穗歲,你……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