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錯估了愛情的力量。
這兩人雖表現手法不同,終究是男人一體兩面。愛只愛她鮮艷明媚且沒有野心。愛是規訓,他們只是企圖要將她變成自己心裡想要的模樣。
可她也好不到哪裡去,甚至更惡劣更卑鄙。
她想要他們無私奉獻,想要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地愛自己。
在深夜裡難免會直面內心最真實不堪的慾念,她也根本做不到不分青紅皂白地愛別人,甚至於她現在已經無法去愛人,喪失了愛的能力。
不如回去找檀祁,靠著他的鈔能力做股東。可她早把人得罪了,決絕的話也撂下了,沒有吃回頭草的道理。這時不禁後悔,當年在他身邊怎麼就沒想過撈點錢,就知道一門心思讀書,抱著特有的學生思維,以為走正道也能讓壞人伏法。怪只能怪爸媽把她教得太老實。
她咬著指甲,翻來覆去不得安寧,一整晚沒睡好。剛眯了一會兒,半夢半醒時鬧鐘響了。她天生牛馬命,一響就迅速開機。
沒辦法,班還要照上。
刷牙洗臉,擦了粉底掩蓋憔悴,走出去一見著陽光,所有在夜晚滋生的自卑自憐自我檢討全沒了。
她奚涓又活過來了,挺直脊樑迎接磨難。
轉到商務部第一天,姚成智就讓她給陳少峰送份文件。她現在只能做跑腿打雜的活,任何跟自家公司研發相關的業務都不再讓她沾手。
陳少峰公司在一棟 5A 甲級寫字樓里。這棟樓她略有耳聞,藏著許多皮包公司和騙子企業,專門打推銷電話,騙人買保險,或騙人買基金。
陳少峰的公司占據小半層,一家初創投資公司,專幫客戶做股票、債券之類的投資。之前修泉還查到陳少峰名下有家小額貸款公司,不知道在哪裡。
她被前台帶到辦公室,陳少峰坐在辦公桌後,客客氣氣地請她坐。
公司不大,辦公室倒是氣派,透著中年人的審美。中式裝修,辦公家具統一都是紫檀木,書櫃擺著幾件不知真假的古董,牆上掛著幾幅字畫,書法是《沁園春·雪》,畫是山水國畫。
陳少峰看她盯著畫,得意笑笑:「小奚,很識貨啊,這副是張大千的秋壑鳴泉圖。我從一收藏家手裡買來的,不貴,兩百多萬。」
奚涓皮笑肉不笑,真是文盲附庸風雅,兩百萬買張大千真跡,夢裡都沒這好事。
陳少峰又說:「不過,我最得意的還是這副書法,花了五十多萬才請到一著名書法家親筆。主要太喜歡這首詩,豪放磅礴,道盡鄙人之意。」
也許他每天站在落地窗前,品著昂貴的特級六安瓜片,望著腳下形同螻蟻的打工人,細細回味豐功偉績。
畢竟一路靠著傷天害理拼出如今這副身家,不由地要抒發胸懷,忍不住念: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他就覺得自己是天選的風流人物,那些讀了十多年書的博士碩士,只需要一月五六千,就給他這個小學文化的人做牛做馬。
奚涓心裡腹誹一把,從頭到尾地看不起陳少峰。面上仍舊笑臉相迎,將文件遞給他。
陳少峰接過文件,兩眼上下一翻,笑著問:「怎麼是你親自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