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竟的指尖被山風吹得發紅,他下意識蜷了蜷手指:"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聲音裡帶著幾分強撐的戲謔,"怪冷的,別告訴我這也是約會的目的地之一,咱們又不是那些小年輕。"
顧峯沒接話,只是拽著他的手往觀景台的長椅上帶。鐵質長椅冰涼刺骨,周竟剛坐下就打了個寒顫。
顧峯的手掌立刻覆上來,滾燙的體溫透過相貼的皮膚傳遞過來。
"看清楚了,那家餐廳在哪?那個服務生現在走到哪了?你還能找得到嗎?"
周竟的呼吸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
他確實找不到——在這萬千燈火中,連國貿大廈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光點。
"周竟。"顧峯突然連名帶姓地叫他,"我一直忍著沒問,趙子郁臨死前到底和你說了什麼?"
周竟呼吸一滯,他眼前又浮現出那個噩夢——趙子郁躺在血泊里對他笑。
"他說……"周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輕得幾乎被山風吹散,"林兮死之前給我打過電話。"
顧峯握緊他的手,像在安撫又像在催促。
"還說……那幅畫上其實有後半句。"周竟盯著遠處中國尊的尖頂,沉默了下來。
"什麼話?"
"很多時候,我們需要的只是一種靜靜地相望,沒有人應該是孤島,我只想挨著你坐會兒,說不說話都可以。"
"後半句呢?"
"如果能說說話,我會更開心。"
話說到這裡,顧峯明顯感覺到掌心裡的手指變得僵硬。
"還有呢?"顧峯捏了捏他的手指。
周竟想了想,猶豫著開口:"他還說……他以我的名義給你媽媽……對不起,顧峯,如果不是阿姨信任我……"
"還有別的嗎?"
"沒……沒了……"
"沒關係,可以跟我說說的,周竟。"顧峯的聲音透露著鼓勵與溫柔。
周竟的瞳孔驟然收縮,耳邊又響起趙子郁臨死前那帶著血腥味的喘息聲。
那人染血的手指死死攥著他的衣領,將最後的話語烙進他記憶里:"你以為當初在精神病院救你是偶然嗎?我為你殺了那個人時,就再也回不了頭了...後來那些債,樁樁件件都刻著你的名字。"
"他為了你殺人?"顧峯有些震驚。
"對,我一直很好奇當年他是怎麼救的我,直到臨死前他告訴我,他給看守我的助理醫生注射了過量的麻藥,那人後來沒有搶救回來。"
"然後呢?"
周竟又回想起,趙子郁咳出的血沫濺在他臉上的模樣,他說:"你說得對,我確實瘋了——瘋到以為只要把全世界弄髒,你就會回到我身邊。"
他顫抖著盯著周竟笑著開口,"呵呵,現在我死了,就變成你欠我的了。"
趙子郁瀕死的瞳孔里泛起詭異的光:"阿竟,你記著。往後你每呼吸一次,都是在替我活著;每笑一下,都踩著我的屍體。我就是要你永遠記得,你乾乾淨淨的今天...是用我的萬劫不復換來的。"
"還有其他的嗎?"
顧峯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那隻搭在肩上的手溫暖有力,與記憶中冰冷的觸感形成鮮明對比。
周竟垂下眼帘:"他說他死了,我這輩子就註定欠他一條命。"
"放屁。"
顧峯的嗤笑劃破夜空,乾脆利落地斬斷了纏繞周竟的夢魘。
他扳過周竟的臉,認真直視他的眼睛。
"讓我來告訴你,周竟。"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首先,你不是聖人,不用把所有事情的壞結果都自己來背。"
"如果沒有你,也會有其他人去那家餐廳吃飯。他被開除,是因為工作疏忽、餐廳規定,還有經理的不近人情。你頂多算個參與者,不是罪魁禍首。"
周竟的呼吸變得急促,顧峯的手指輕輕撫過他的臉頰,試圖給他點溫度。
"再說林兮。"顧峯的語調柔和下來,"沒接到電話也不是你的錯,那只是一份遺憾,不是你用來折磨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