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顆扣子解開,露出小片雪白皮膚和鎖骨。
「別碰我!」楚黎驚恐地拍開那隻手,抓住衣領後退,後背撞上牆面的鏡子。
「黎黎。」覡楚微微一笑,神情一如既往溫和,鏡片後的瞳孔黑沉沉,「我的心情很不好,乖一點,好嗎?」
他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過度縱容只會滋養逃離的野心,適當的強硬很要必要。
「你著涼了,自己洗會加重感冒的。」他單手握住楚黎的雙腕,無視掙扎,輕鬆掰開手指。
第二顆、第三顆……絲質睡衣離開肌膚,覡楚的手繞至她身後,解開纖薄背脊上的金屬排扣。
覡楚的瞳孔被雪白占據,似浪潮,似綢緞。
心口下一寸有道暗紅,像是胎記,在雪白里異常顯眼。
喉結輕輕滾動,近乎焦灼的飢餓感在這一刻到達頂峰。
「啪!」楚黎抬手擋住身前,眼眶通紅顫抖,用盡力氣甩出一巴掌。
覡楚的頭偏向一側,金絲眼鏡砸在浴室門上,眼鏡腿斷成兩截。
這一巴掌下去,她的手掌失去知覺,麻得仿佛不存在。
他慢慢扭正頭顱,視線像粘稠的沼澤,拽起剛扇完耳光的手,湊到唇邊。
猩紅舌尖一寸寸舔舐麻木刺痛的手掌、指縫,留下冰涼濡濕的水漬。
「……滾!滾開!」
眼前的場景超出了楚黎的心理承受能力,她拼命往外拽自己的手,發瘋般向前踢踹。
舌頭戀戀不捨吮吸了一下指尖。
「嘩啦——」
楚黎眼前一花,跌進了溫熱的水裡,水沒到鎖骨處。
覡楚脫下西裝外套與,隨手扔在地上,裡面雪白襯衣幾乎被完全染紅,緊貼在胸腹上。
浴缸的水晃蕩,水面上升,逐漸暈開紅色。
漆黑瞳孔在霧氣中異常清晰。
楚黎蜷縮到浴缸角落,烏黑濕發黏在蒼白的臉與背脊上,眼淚因恐懼滾落,她近乎崩潰:「出去……出去!」
「我在幫你。」覡楚扯開領帶,解了幾顆紐扣,露出脖頸上緩慢消退的猩紅紋路,以及被匕首造成的傷口。
翻橫血肉里伸出許多細長的黑色觸手,血肉不斷再生,將它們重新容納回人類皮囊之下。
楚黎難以用言語描述眼前所見,更無法想像這張人皮下藏著什麼。
覡楚擠了一泵洗髮水在掌心,柑橘味刺得她鼻腔發酸。沾滿泡沫的手揉搓長發時,她猛地揮開,手腳並用往外爬。
浴缸濺起巨大水花。
把楚黎拽回來的是一條陰影,介於實體與虛體之間。它纏在腰間,慢慢褪去偽裝,顯露原型。
那是一根粗如手腕的黑色觸肢,觸感冰涼濡濕,里側有細密的、淺淺的凸起。
它們在興奮親吻溫熱肌膚,但忽然靜止不動了。
覡楚盯著雪白後頸上的一枚紅點,表情剎那間變得恐怖無比。
指腹按在上面,用力擦過。
紅點周圍很快紅了一片,但它像從肉里長出來那樣牢固。
楚黎急促呼吸著,靈魂像完全飄遠了,只剩下軀殼在原地,下意識在躲避。
覡楚的表情重歸平靜,握住她的肩,垂眼舔掉睫毛上的水珠,視線陰暗粘稠:「黎黎,我現在只是想幫你洗乾淨。」
言下之意很明顯,如果再掙扎,或許不止是洗澡。
楚黎僵住。
觸肢化作陰影,無聲無息潛入黑暗中。
他的手指穿插長發里,揉搓出更多的泡沫,一點點按揉緊繃的頭皮。
溫熱水流從髮根流淌到發尾,水面飄起泡沫,很快又被新注入的溫水沖走。
洗髮水之後是沐浴露,它被均勻塗抹在手掌上,清理每一寸肌膚。
楚黎垂著頭,沉默恍惚盯著水面。
水位漸漸下降,寬大浴巾將她裹住,覡楚橫抱她走出浴室。
忽略掉那恐怖的視線,他的動作細緻輕柔。擦乾、換上新睡衣、吹乾頭髮,再抹上山茶花香的護法精油。
覡楚抽空去樓下煮了一碗姜水給楚黎。
「我去洗澡,記得喝完。」
浴室門關上,隔絕了水霧。她捧著碗,想過把它摔出去,但最後還是沉默喝完了。
她不想生病。
生病意味著虛弱、任人擺布。
這裡是她的房間,她清楚所有的布局已經物品放置的位置。
楚黎輕手輕腳拉開梳妝檯的抽屜,握住一把精緻的小剪刀上床,並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試圖獲取一點稀薄的安全感。
精神與身體已經疲憊到極點,但睡不著。
眼淚打濕了髮絲和枕頭,她攥緊小剪刀,隨時留意浴室的動靜。
剛剛所發生的,已經是所能承受的極限。
如果這隻怪物還有更噁心的想法,她無法說服自己坦然接受。
浴室門再次打開,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床邊,燈光熄滅後,床墊往下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