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馬車,那人就用手帕遮掩著輕咳幾聲,臉色更白了些許。
修士視力極好,聞晏留意到那手帕上沾上的血污,娘親久病他見慣了病容,一眼就看出這位謝少爺命不久矣。
面對人數上占有優勢的山賊,男子神情沒有任何波動,唯有看向山賊首領的眼神凜冽,「我與官府已簽訂契約,若我意外身死,謝家所有的財產都會歸官府所有,官府也將不遺余力為我報仇。」
視線往山賊身上掃了一圈,他繼續往下說:「我今日在此處身死,你們背後的主子恐怕也不會好過。」
見被識破,山賊頭子收起臉上淫邪的笑,他冷笑一聲,厲聲道:「這就不勞謝少爺你費心了。」
然後抬手一揮,示意身後的弟兄們動手。
謝京澤身後的僕從們見狀神色一緊,護衛們紛紛拿起手上的武器。
聞晏目光在謝少爺那張漂亮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他收起看戲的心思,手上掐著法決往前走去。
他看這人順眼,救下他們又何妨。
就在氛圍緊繃到了極點的時候,一道白芒打在揮刀朝謝京澤這邊走來的山賊身上,只見那山賊咻的一下飛了好幾米遠。
剩下的山賊都停下腳步,驚懼地看向聞晏的方向。
看清那人指尖上凝聚著的白光後,山賊首領瞳孔緊縮,心知他們這是遇見仙人了,手上的刀也被嚇得掉在了地上。
再對上那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眸後,他慌亂地扭頭和身後神情同樣恐慌的兄弟對視一眼,一群人丟下武器頭也不回地狼狽逃走。
趙叔見此鬆了一口氣,注意到聞晏手上的白光,他眼睛一亮,激動地迎上前去。
聞晏也正好走到謝京澤面前停下,見那臉上沒有任何異樣,他挑了下眉。
趙叔看向謝京澤詢問道:「少爺,今日多虧這位仙長出手相助,不如我們請他到府上做客。」
對上趙叔殷切的目光,謝京澤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無聲輕嘆後,嘴角上揚出標準的弧度,誠摯地看向聞晏,「不知仙長意下如何,可否願到我府上讓謝某聊表感激。」
聞晏看出這對主僕懷有別的心思,不過他也不怕就是,便頷首表示同意。
跟著上馬車後,他側著頭,饒有興趣地看向謝京澤,問道:「你是如何得知他們是別人特意派來的?」
謝京澤聞言一愣,隨後解釋道:「我們此次出行知道的人甚少,那山賊卻能認出我,這是其一;其二是沒有人會穿著上好的靴子來這條小路上劫財劫色。」
聞晏覺得更有意思了,知道是為他性命而來,這人還能面不改色氣定神閒地與他們交涉,他嘆道:「那你可真是不怕死。」
謝京澤聞言垂下眼眸,輕輕搖了下頭,「非也,謝某本就沒有多少時日,只是怕連累了趙叔他們。」
聞晏倒是沒想到謝京澤對自己生死看得這樣淡,看著神情自若的青年,他莫名生出一種這趟江州之行會很有意思的預感。
等聞晏說完他們初遇這段,他已經帶著謝京澤走到了謝府。
謝京澤有些恍惚地看著那塊府匾,心中是說不上來的滋味。
聞晏描述得十分具體,期間神情變化也不似作偽,他是信了幾分的。
他斂下心底複雜的情緒,沒忍住開口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
聞晏目光停在謝府那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上,再次陷入了回憶。
趙管家有事相求,不久後聞晏就從他那裡知道謝京澤是謝老爺老來得子,在府上備受寵愛。
但謝京澤從小就身體不好有早夭的面相,十年前從雲遊至此的道士手裡幸得一枚仙丹才活到如今,前兩年謝老爺謝夫人去世後,謝京澤的身體更是每況愈下。
趙管家說這些話時殷切地看著聞晏,少爺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懂事心善,他實在是不忍心看著好好的人就這麼沒了,只能期盼再有顆仙丹來救救他家少爺。
聞晏聽完後沉默不語,他觀過謝京澤面相,久病成疾,怕是身體的根基早就腐蝕,就算有靈藥吊著,估計也沒幾年好活。
就像他娘親一樣。
聞晏心中生出些許不忍,他隨手拋出一瓶固體養元的靈藥,「諾,給你們少爺的。」
服下靈藥後,謝京澤身體確實好上幾分,不過最開心的不是他本人,而是府上的其他人,他們對聞晏心存感激,平日裡熱情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