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為了他,而是為減少士兵傷亡,更是為了百姓們的未來。
不久之後與北戎人那一戰,慕容恪受了重傷,鬧的軍心渙散,差點兒出了大亂子,不管是出於本心,還是對未來的考量,她都不能放任他生死一線。
即便前世他活下來了,可若有個萬一呢,她如何能賭。
多的她不便說,否則容易惹了禍端,幾句叮囑想來應當無事,至於聽不聽,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吳軍醫擰著眉頭,暗暗搖了搖頭。
小姑娘一字一句,情真意切,想來是早已對主上有了心思,然在他看來兩人不管是地位還是性情都相差太大,主子又一心撲在國事上,無心風月,恐難求一個善果,可惜了。
「姑娘的話,吳某一定帶到。趕緊回去喝口熱茶吧,莫要染了風寒。」嘆了聲,吳軍醫一口應下。
待回去換了身衣
裳,他便來慕容恪這兒回話,將柳意綿的話一字不漏告知,卻沒說她的名字,只道是柳雲浩的意思。
慕容恪對柳雲浩也算了解,沒緣由突兀冒出這些話兒,他自是不信,斂下眸子,吩咐照看好左中郎將一家,便讓其退下。
放下筆,目光虛虛凝著一處,微微出神。。
道道金光斜斜射下,燦爛生輝,沉悶了一月的天氣終於放晴,迎回了藍天白雲,躲了許久的野兔開始四處流竄著,慶祝著。
柳意綿和喬喬將積攢了許久,散發著霉味的衣物被子都拿出來洗了,兩人忙活到了大中午才洗完兩筐衣裳。
二人合力將衣裳晾好,一起去山坡上坐了坐。
雨後的空氣散發著青草和野花的香味,不濃不淡,既提神又醉人,風愛自由卻多情的撫在柳意綿鬢角,溫柔而繾綣。
她無意識仰頭,閉眼,享受這一刻的自由,寧靜。
少女時期,總是無憂無慮。
為人妻,為人母,耗費了她半生力氣。
該多幸運,才能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可心為何總是空落落的。
「阿綿,我明日要回去了。」喬喬看向沐浴在陽光下的阿綿,斂下眸中不舍,緩緩躺在草地上,目光不經意落在山坡下的營帳處。
「喬喬,你記住,我和爹爹永遠是你的後盾,你想我們了,就找人遞個信。」柳意綿張了張嘴,忍下挽留的話,跟著躺了下來,主動牽起她的手。
「好。」喬喬應聲,目光回落在柳意綿身上,滿是糾結。
在軍營的這段時日,她明顯感覺以往那個明媚活潑的小妹妹不見了,仿佛一夜間長大,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完成了少女向成人的蛻變。
阿綿總是在笑,眼底卻有著抹不掉的濃濃愁緒。
「有時候我覺著你好似一個三十多歲,歷經世事的婦人。」
喬喬的話像一根棒槌,狠狠敲打著柳意綿的靈魂。
她猛的睜開眼,心跳漏了一拍,「怎,怎會這麼說。」
「你喜歡在草地上追著野兔跑,喜歡偷偷躲過監察去山上摘野果子吃,你每次看見奔跑的馬兒眼睛會放光,你總看不慣將軍的鬍鬚做夢都想給他剃了,你不喜歡刺繡做衣裳,不愛納鞋底,討厭寫字看書,你也不愛吃甜食.......」
可現在的阿綿一有空就在做衣裳鞋子,有大有小,並不都是將軍的尺寸,吃飯總會繞過她愛吃的辣菜,只吃清淡的,偏甜的,房間裡的書一日比一日多,兵書,遊記,詩詞都有。
更重要的是,夜裡,總是會哭著喊著陌生的名字。
「秀秀,阿源,阿靳,是誰?」
她更想問,行簡又是誰?
聽見幾個孩子的名字,柳意綿情緒驟然崩潰,失神的坐了起來,抱著膝蓋無助哭泣。
她真的好想好想她的孩子們,她不在了,他們該怎麼辦。
「阿綿,別哭,是我說錯了,你別哭好不好。」
喬喬將她一把攏入懷中,後悔極了自己的多嘴,懷中人兒怎麼也哄不好,最後只能跟著一起哭了。
兩個小女孩抱在一起哭成了淚人兒,狠狠哭一場後,都沒了力氣,軟在了草地上,抱在一起抽噎著。
柳意綿像是一個終於找到了撐腰人的小孩,窩在喬喬懷裡委屈的述說自己做了一個可怕的夢。
夢裡她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一個男人,她因自己身份低微,身無長處而自卑著,為了配得上文武雙全,高高在上的他,將自己束縛在條條框框裡,沒了自我。
她的生活除了相夫教子,學習各種自己不愛的東西,就是在等他,等他從戰場平安歸來,等他忙完政務,等他處理完國事........分明她最怕的就是等待啊。
作為她自己,她一點兒也不快樂。
她付出了這麼多,最後他的心卻在旁的女人身上,活活氣死了她,叫她如何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