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縹緲間已不見竹林蹤跡,尹傾辭往前走了幾步,撥開霧氣,才發現寒時序所坐之地,前方是一處斷崖。
原先的山脈被一分為二,劈開這座山的,正是眼前的巨門。
那是秘境的出口。
尹傾辭看向寒時序,抬起那隻被纏上鏈條的腳,踩住寒時序曳地的長袖,道:「給我解開。」
寒時序轉過頭,抬眼去看他,冰藍色的眸子像湖水一般平靜,眸中波光粼粼。尹傾辭愣了一下。
摘下額飾的寒時序,氣質也發生了變化,原先他的模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像凌厲的冰錐,如今看上去像柔軟的落雪,變得溫柔了許多。
不對。
何止變了一些,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他都會笑了。
系統告訴尹傾辭:寒時序在突破渡劫期後,有了一顆凡人之心。
凡人之心?這倒有趣。不過他若想殺妻證道,斷要將這顆心挖去的。
這顆心被道德感填滿,當中僅有責任之感與憐憫之情,留著也無用,要挖掉也不難。
尹傾辭如此想。
寒時序沒有抽出自己的衣袖,反倒拉住了尹傾辭的腕子。尹傾辭猝不及防往前倒去,被寒時序攬住腰,接在懷裡。霎時與寒時序四目相對,尹傾辭的心猛然一跳。
寒時序是笑著的,眼中含了幾分模糊的情意,讓尹傾辭跟見了鬼一樣,以為他瘋了,下意識錯開他的視線。
與此同時,尹傾辭也感受到了寒時序修為的變化。
他的修為已至渡劫期,只需殺妻證道,就能飛升成神。
「罷了。」尹傾辭扭頭,道:「當務之急還是要先離開秘境,有什麼帳,出去再算。開門吧。」
*
仙島之都,仙台。
重光鏡表面的水波紋劇烈翻湧,驚醒了盤踞在上的雲黎龍身。
眾司長齊齊看向鏡面。
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他們屏息凝神,等待寒時序與尹傾辭從鏡中走出來,身後忽而有列兵聲傳來,轉身望去,竟見到了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見到的人。
身穿玄衣的中年男子劍眉星目、氣質不凡,撫過半白的鬍鬚,身旁站著一個戴有繁複額飾的清冷婦人。在他們身後,無數白衣弟子手執長劍,列隊而立。
眾司長連忙迎上前,拱手道:「參見仙主。」
寒歧臣擺擺手,道:「老夫已卸任仙主之位,諸位弟子無需再向老夫行禮,隱居這些年,多虧諸位輔助吾兒,才使吾兒坐穩這天下,辛苦諸位了。」
「哪裡哪裡。」
眾司長與寒歧臣在這邊寒暄著,另一邊自人群中走出一位頭戴黑紗帽、手持竹簡的男子,他瞧上去正值而立之年,一身書卷氣,正是仙都中鮮少露面的御史司長。
他將手中竹簡呈給寒歧臣,道:「這些年的仙門大事皆記載於竹簡當中,請老仙主過目。」
「嗯。」寒歧臣接過竹簡,一一掠過,道:「唯有渡劫期修士方可通關歸墟秘境,今見重光鏡如此波動,想必吾兒已突破渡劫期,今日便可殺妻證道。」
雲黎化回人形,落於仙台之上,觀寒歧臣一副運籌帷幄之態,皺眉道:「難道當初仙主和尹傾辭的婚事乃老仙主促成?」
「真是無禮啊雲司長。」方有規笑眯眯地上前,一把將他的嘴捂住,托到後面。
寒歧臣撫過鬍鬚,展顏一笑,道:「雲司長還是如此心直口快,老夫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他二人的婚事確實由我促成,畢竟我們寒家人,一生只有一個命定之人。」
寒歧臣身後,一名同樣身穿玄衣的少年弟子傲然道:「那尹傾辭作惡多端,在接受裁決前,有幸助仙主登臨巔峰,也算功德一件。若非老仙主,他能苟活這麼多年?」
「你……」雲黎的心中湧現莫名之火,他掙脫開方有規的束縛,試圖上前教訓那位少年。方邁出兩步,才想起自己與尹傾辭已非師兄弟關係。他出於習慣為尹傾辭出頭,一時忘了二人之間還隔著師尊的一條命。
雲黎的心頭湧上一絲夾雜著苦澀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