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遙猛地抬起頭, 傅晏淮清晰從他眼中看到了抗拒和厭惡。
傅晏淮錯愕看著他,手上的力量鬆開了。
鹿遙什麼都沒有說,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看見這個人只會讓他想起不願意想起的所有。
鹿遙直接伸手去關門, 傅晏淮硬生生用手背攔了一下, 門鎖重重碾過他的手背。
但傅晏淮沒有拿開, 他隱忍道, 「我想,我有必要和你解釋一下那份合同。」
鹿遙乾脆鬆開手,他直直看向傅晏淮, 他毫不掩藏自己的恨意, 「傅先生, 我想,這沒有什麼必要。」
鹿遙心底有鈍痛漸漸蔓延,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大膽地抬起頭, 細緻又仔細地看著傅晏淮的臉, 不錯過他的每一絲神態變化。
「我們的協議婚姻不過只是你情我願的交易,現在交易結束,您自然不必向我解釋什麼。」
鹿遙的態度和傅晏淮來之前所設想的天差地別,巨大的落差讓他產生無法消化的倒錯感,他喉結上下滾動,「我沒有想過, 你會直接離開。」
傅晏淮的手垂下,手背上的紅痕顯眼,如果是以前,鹿遙看到一定會心疼。
但現在鹿遙和傅晏淮之間隔的不僅僅是一份離婚協議,他對傅晏淮反問道,「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樣?在醫院裡繼續一無所知地躺下去,等著你抱走孩子去重新和一個門當戶對的omega結婚?」
現在門敞開著,但傅晏淮卻想不起自己一步就可以走進去。他預想過鹿遙會難過、甚至會崩潰,但他沒有想過鹿遙會如此尖銳,看見他恨不得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武裝起來,好像他不再是鹿遙的愛人。
傅晏淮從沒有體會過這樣不受控的感覺,從出生到現在,所有事情都能在他的掌控下順利完成,傅氏集團是如此,他的人生也是如此。
「我知道你在怪我。」傅晏淮試圖解釋,「但我保證,儘管我們已經離婚,但生活絕不會有太大改變。」
「你也說了,我們已經離婚了!」鹿遙情緒激動,他死死按住一旁的柜子,不顧一陣一陣的眩暈對傅晏淮低吼,「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我不想看見你!」
鹿遙面色發白,奶油急得在鹿遙腳邊轉來轉去,傅晏淮察覺到不對扶住鹿遙的手腕,「你怎麼了?」
奶油汪嗚一聲一口咬住傅晏淮的褲腳,不讓他碰鹿遙。
鹿遙怕傅晏淮傷害到奶油,他用盡全力甩開傅晏淮,蹲下身把奶油抱起來,「別碰我。」
傅晏淮的手就這樣僵在半空。
鹿遙的呼吸微微急促,他的眼前開始發黑,鹿遙低著頭冷聲道,「請你離開吧。」
奶油一直哼哼唧唧地用鼻子在鹿遙臉上嗅來嗅去,傅晏淮半跪下來想要摟住鹿遙,「我先扶你進去…」
「我說不要碰我!」
鹿遙的眼圈通紅,「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鹿遙靠著自己勉強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他像一隻滿身敵意和警惕的小動物,想要把任何一個外來的不安定因素拒之門外。
傅晏淮在此刻終於緩慢意識到自己內心一直堅信的某些東西在緩慢崩塌,在門關上的前一秒,傅晏淮閉了下眼。
「是年年。」
門咔嗒一聲輕輕鎖上,鹿遙用手掌撐住門,聽清傅晏淮話的那一刻鹿遙瞳孔微微放大。
年年的發育情況不是很好,昨天助理接到了姚駿的電話,傅晏淮清晰記得當時助理臉上的為難。
鹿遙想衝出去質問傅晏淮怎麼能卑劣到如此地步,他怎麼能拿孩子來這樣逼迫他。
鹿遙不想打開這扇門,可他的孩子在門的外面。
鹿遙隨手抓起柜子上拆開還未使用的快遞,在推開門的一瞬間狠狠朝著傅晏淮的臉扔了過去。
傅晏淮一動不動站在那裡,沒有躲開。包裝袋把他的側臉劃開一道淺淺的傷口,傅晏淮沉默地彎下腰撿起那個東西。
是還沒有使用的一管祛疤藥膏。
「我恨你。」鹿遙喃喃道,「你讓我覺得噁心。」
傅晏淮的心臟倏然抽痛,他慢慢直起腰,把藥膏還給鹿遙。
鹿遙恨傅晏淮讓自己如此狼狽,恨他高高在上地施捨給自己無關緊要的甜頭又隨手把自己丟到一邊,恨他的欺騙和薄情。
他更恨自己的束手無策,無論什麼時候都要退無可退地選擇妥協。
鹿遙厭惡扭過頭,傅晏淮垂眼把那個祛疤膏放到一旁。
現在還需要祛疤膏塗抹的傷口,傅晏淮知道,那只會是剖腹產的疤。
傅晏淮終於隱隱意識到了自己的荒謬,他花了四個月的時間確認自己離不開鹿遙,但顯然為時已晚。
「年年怎麼了。」鹿遙緊緊抱著奶油,像落水的人抱緊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嗓音有些嘶啞,「出生的時候,他沒有哭。」
刺痛轉瞬即逝,慢騰騰卻清晰的悶痛才會長久地持續。鹿遙沒有哭,但傅晏淮卻下意識想要為他擦眼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