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此時,它們身為詭異的一切躁動、混亂與永恆的痛苦,被從內而外地撫平。
森林深處的象牙白的祭壇,也被重新修繕完畢,甚至比那座莊園更早完工。
終於,在第十四天到來之際,新神終於睜開了雙眼。
鹿棲的意識自混沌之中醒來。
很難去描述過去十三天裡她的狀態。她能接收到外界傳來的一切信息,也能知曉領地里的一切變動和其他詭異對殘存的「旅客」做出的安排,但她的意識卻浮在一片混沌里,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她模糊地感受到了什麼柔軟而頗為有韌度的東西——那仿佛是某種龐大而密集的根系。她在根系之中穿行,如同深埋入潮濕的黑土,卻在某一日恍然發覺,那些延伸不斷的根系,本就是她的一部分身體,出自她的血與肉,與她親密無間,不可分離。
她的身體在延伸,她的意識也同樣延伸。當延伸的範圍達到頂點,纖細的枝葉從黑土裡破土而出,太陽升起,日光落下的那一刻,她的意識終於與感知相合一。
鹿棲的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
隨後,她的雙眸緩緩移動,帶著一種長久未曾使用的輕微的滯澀感,單純用「眼睛」這一器官,將周圍的環境收入視線之中。
一眼望去,全是看不到頭的藤蔓和荊棘。
這場景莫名讓鹿棲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睡美人》,在被小朋友翻爛的童話書的某一頁里,或用著輕柔語調講述的師長們的口中,這個故事總是時常出現。甚至「沉睡」這一關鍵詞也能夠完美對應,唯一不同的是,比起童話,她這裡的情況恐怕更應該稱之為邪典。
不過,可喜可賀,她還沒有完全忘卻某些東西。
鹿棲收回思緒。她還沒查看自己的外形,但已經能預感到自己恐怕是越來越不像人了。
雖然她不再在意外在的形貌是否非人,那已經是可以隨時拋卻的東西。
鹿棲邁過那些荊棘,準備讓領地里的那些詭異來處理。
反正它們閒著也是閒著,而由於副本出現問題,這裡暫時也不會出現新的旅客,正好把一些事處理一下。
她醒來時沒造出什麼大動靜,非常低調,力量波動也平穩至極,因此暫時還沒有誰知道這件事,讓她得以一邊安靜地慢慢朝著目的地走去,一邊查看著自己新的面板等級。
在看到「微弱神力」四個字時,鹿棲的目光微微停頓了一下。
之前的所有等級評定方式全部作廢,用來為領地做評估的那套等級體系也不再使用,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微弱神力」四個字。
這代表著的含義,可截然不同。
鹿棲當時便隱約感知到了一句「躋身邪神之列」,她的目光在「神力」上輕飄飄地划過,不急不慢地問道:「其他那些所謂的『邪神』,如果用面板來衡量,等級也會用神力強度來區分嗎?」
她饒有興致地等待著輔助系統的回答,其實心中已經得出了答案。
不會。
里世界裡太多所謂的「邪神」,想必人類世界的那些玩家們遇到的也不會少。因此當時在構築起森林度假區副本時,鹿棲很自然地安排了「召喚邪神」的劇情。而在發覺進來的玩家裡有自帶直播道具這樣的驚喜後,她就瞬間意識到,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因為那個帶著直播道具的玩家,自稱為「遊客」。
在正常情況下,就算有攻略副本的直播也不會有多少人去看,甚至會遠遠地避開,因為提前得知那麼多詳細的副本信息並不是一件好事,還可能提高自己也進入其中的機率。
可那位冒名頂替的「遊客」有熱度,有關注,也有幕後一整個團隊作為推手,再加上人們的好奇心和從眾心理,以及類似於法不責眾的僥倖,這一次的直播觀看人數,絕對會前所未有的多。
而詭異變強的途徑之一,就是來自於其他生物的恐懼。
這個其他領主們遇都遇不上,或者遇上了也不明白怎麼加以利用的餡餅就這麼掉在了手裡,鹿棲立刻決定安排一場更大的演出,也猜想到自己的實力會有一個質的飛躍,但她確實沒有想到,醒來看到的等級那一欄,會是一個「微弱神力」。
哪怕前面的前綴是「微弱」,可神鬼之分有如雲泥,中間可隔著一條恐怖的天塹。
要知道,她現在麾下只有一個副本,就連領地里的鬼口都少得可憐,甚至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門都沒出過幾次,在里世界更是幾乎沒有知名度——這算不算得上是一種十里坡劍神?
不過……
鹿棲想到儀式當日的畫面。
邪神降臨,死而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