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人說王庭兵力空虛,此時去偷襲肯定能得手,一部分人說拓跋驍悍勇無雙,就算一時偷襲成功,一旦他回兵己方肯定抵擋不住。
說著,還看了眼烏達鞮侯。
他當初領了十萬兵馬去,卻被拓跋驍三萬人就殺回來了。
說這話的正好是五王子,烏達鞮侯氣急,金綠色的瞳孔幾乎凸出大半,費盡所有力氣才克制住沒砸他一拳。
接連兩次的失利讓他在匈奴王庭威信大失,即便憤怒到要爆炸,他也必須忍下去。
現在的情況還能比四年前更壞嗎?四年前他都能忍過來,現在又算什麼。
他不相信拓跋驍永遠無敵,他總有露出破綻的時候。
烏達鞮侯冷眼看著其餘人爭吵,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商議到最後匈奴也沒決定出兵,只說先觀望戰況,萬一拓跋驍攻打羯族失利,他們再出兵不遲。
——
長安。
五月下旬時,桓余向梁帝討了情,為自家七郎求娶六公主。
梁帝也聽過一耳朵桓家七郎婚事艱難,桓家跟了他這麼多年管理少府也算盡心,梁帝沒猶豫太久便同意了。
詔書一下,桓家便立刻準備起來。
六月請期,七月完婚。
桓家早有給桓均娶妻的打算,很多準備工作倒是順暢。
六公主被賜婚後,生活跟之前相比也沒太大變化,依舊不太被重視,但也有點不同。
宮人們會用羨慕的眼神看著自己,好像在疑惑,平平無奇的六公主怎麼會被桓家七郎看上。
桓均出身好,人聰穎,年紀輕輕就入了朝,又生了一副好模樣,且克己守禮從未狎妓蓄姬,跟長安城中的紈絝子弟很不同,是許多貴女的佳婿人選,便是宮中也都聽過桓七郎的美名。
六公主也知道自己不配,這是阿姐為她謀劃的安穩日子,如果沒有阿姐,她到現在也不過是個無人問津的小可憐罷了。
她想,她不能辜負阿姐的心意,她要像她說的那樣,堅強,好好活著,快樂地活著。
這一天傍晚,午後的餘熱散去,六公主難得出門去花園走走,卻遇到了五公主。
她到現在還是有點怕她,可她不敢扭頭就走,只好怯怯地打了個招呼,「五姊。」
姜銀珠見她還是一副可憐包的模樣,忽然有點生氣,自己不過就那一次羞惱之下潑濕了她衣裳,又沒打她,後面每一次姜羽兒見到自己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好像自己對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惡事。
她越是這番態度,姜銀珠就越生氣,每次見面便越發不給她好臉色了。
「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
六公主愣住,不知道五姊這話是什麼意思,只搖頭,「沒有。」
姜銀珠聽她這麼說,更氣了,心裡還有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委屈,「我齒序還在你之前,桓七郎卻選你而不選我,不過是因為趙家的事看不起我而已。」
「五姊,不是這樣的。」六公主忙解釋,姜銀珠卻不聽她的,「就是這個原因,他桓七郎又沒見過你幾次,怎麼可能喜歡你,他不過想娶個公主才選了你。」
同樣是公主,以前姜銀珠覺得自己比姜羽兒高貴多了,她阿娘是貴妃,她自己也很受父皇寵愛,她在宮中向來是橫著走,而姜羽兒生母早逝,父皇也不在意她,她這個公主,日子過得還不如體面些的宮女。
姜銀珠一直以為自己會永遠凌駕於姜羽兒之上,她會永遠受寵,她以後會嫁給全長安最出色的兒郎,可現實卻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趙貴妃徹底失寵了,底下人踩低拜高,她的日子也一落千丈,更讓人害怕的是,她去找父皇,父皇也不像從前那樣喜歡她了,好幾次她都沒見著父皇的面。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那些宮人內侍更是在私底下奚落她,說她鳳凰變山雞了,而曾經的山雞六公主,卻因為一道賜婚飛上了枝頭。
姜銀珠心裡有說不出的委屈,她不懂,做錯事的是趙貞,為什麼卻是她跟阿娘被牽連。
她滿心憤懣卻沒有地方可以發泄,今天撞到姜羽兒,終於忍不住了,或許她只是想找個理由跟人吵架。
六公主見她看起來似乎還跟以前一樣氣勢洶洶,可不知道為什麼,五姊好像沒以前可怕了。
她跟桓七郎的事不可能告訴別人,於是道:「五姊,你也說了,桓七郎並不喜歡我,就算我嫁過去,表面上或許被別人羨慕,實際上的日子跟現在可能也差不多,我並沒有什麼可得意的。」
她其實早就知道,也願意接受這樣的生活,對她而言,「安穩」兩個字就很好了。
姜銀珠聞言,怔了一下。
姜羽兒似乎真的沒有一點得意的樣子?可她還是很難過,「現在所有人都看不起我。」
短短兩個月,她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一下從雲間跌落塵泥,難道她今後就只能任由別人奚落自己嗎?
十六七歲的少女,天真爛漫,心性簡單,一時間沒法調整自己的心態。
姜銀珠垂下眼,臉上露出一種她以前從來不會有的失落表情,竟莫名叫人憐惜。
她以前欺負過自己,六公主本來應該討厭她才是,她現在卻莫名討厭不起來,看五姊這麼悲傷,她還有點想勸勸對方。
六公主想了想,憶起以前阿姐跟自己說的話,小心朝她道:「五姊,珚阿姐曾經跟我說,人生在世,不要看鮮花著錦之時身邊圍繞過來的恭維之語,而要看繁華褪盡後仍以真心待自己的人,那才是值得我們付出感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