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家裡這些上好的屏風、瓷器、檀木家具,桓母心都在滴血,可她還是咬牙捨棄了。
要是早些時候她還能多帶點,現在匈奴騎兵隨時會殺過來,這些東西只是累贅,什麼都比不上性命重要。
這一天夜裡,東、南兩個方向的城門燃起沖天的火光,緊接著傳來一陣慌亂的喊殺聲。
城門打開,早早準備著好的士族們沖了出去。
打頭的是王家、何家、謝家、司馬家、高家,桓家和其他一些人家混在後面,聽到風聲的百姓也蜂擁而來。
所有人都在拼命往城門口擠,百姓們是不知道朝堂上發生了什麼,可長安被封鎖本身就足以叫人恐慌了。
現在這些士族都要逃了,說明長安已經守不住,此時不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所有人馬堵在城門口,踩踏的不知凡幾,桓家一百多口人原本是緊緊挨在一起的,竟都被人群衝散了。
姜羽兒發現自己的馬車落單,忍不住害怕起來,朝車外望去,夜色漆黑,四周全是亂七八糟的火光和陌生的臉。
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吩咐車夫繼續出城,一邊尋找著熟悉的面孔,可人實在太多了,馬車被擠得根本走不動。
有人看到這輛馬車,竟想渾水摸魚,三兩個壯實的男人圍了過來,一把掀開了車門,姜羽兒嚇得尖叫一聲,一腳踢到那人手上,同時拔出匕首,「你再敢上前我就殺了你。」
那人見車裡只有兩個小娘子,握著匕首的手抖個不停,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根本不怕,他原本只想奪走馬車和這裡面的財物,看到姜羽兒的模樣後,又生出了另一股邪念。
他正要爬進車中,就在這時,一柄長槍突然殺了過來,從他後心直直插入胸腔。
十一郎回來了。
桓家的隊伍被衝散後,十一郎發現姜羽兒不在,連忙回來找她。
他是騎馬,行動比馬車方便,很快逆著人流穿過來,果然見她的馬車被人困住。
「你沒事吧?」十一郎拔出槍頭,馬車被鮮血染紅一大片。
姜羽兒愣了一下,腦海里還停留在剛剛那一幕,聽他這麼一問,下意識回,「我沒事。」
她其實很害怕,跟那夜在銅陵園遇到刺客一樣害怕,但她知道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
「走,我們先出城。」十一郎牽起她馬車。
想起什麼,姜羽兒忙道:「盧姑娘呢,你有看到她的馬車嗎?」
十一郎瞪大眼。
他安排了盧蘊跟著桓家一起出城,桓母雖不樂意,但姜羽兒從旁勸了兩句,又想到這是關乎性命的事,最終還是同意了。
十一郎努力回憶自己剛剛看到的情況,當時他只注意到她的馬車不見了,沒來得及關注盧姐姐的。
「我也不知道,先送你出城,我再去找她。」十一郎咬牙。
另一邊,盧蘊的馬車也被衝散了,脫離了桓家的隊伍,她身邊只有一個車夫和兩個侍女,果然遭到了覬覦。
那人正要動手,然而就在這時,旁邊另外兩人卻出手了,他們拔出刀,快准狠地捅進了這人的心臟,然後將他屍體丟到一邊。
「盧姑娘放心,我們是公主的人,負責暗中關照你。」
盧蘊聽到這個稱呼,公主?六公主?她確實是關照過自己,但她直覺不是,莫名的,她想到那個遠嫁漠北的佑安公主。
「情況危機,我等來不及解釋這麼多了,盧姑娘若是信我們,就由我們護送姑娘出城。」
盧蘊飛快思索了瞬,「好,多謝你們了。」
「女郎?」車裡的侍女有些猶豫,這些人來路不明的。
盧蘊搖搖頭,「對方下手如此利落,肯定不是常人,要對付我們易如反掌,沒必要繞這麼大一個圈子。」
羅七隱約聽見車內傳出來的聲音,心道這個盧姑娘倒也是個聰明又鎮定的,跟女郎很像。
他們不再猶豫,護送著盧蘊的馬車一路趕往城外。
十一郎將姜羽兒送出去後找了一圈果然沒找到盧蘊,又折回來,看到守在盧蘊身邊的幾人,以為她落入賊手,情急之下差點打上去,幸好及時解開了誤會。
眾人好不容易團聚,大家都沒事,桓老爺子看了眼,注意到盧蘊這邊多了幾個人,問了兩句,羅七隻說自己是桓均派來接應的,十一郎又在旁作證,老爺子最終沒說什麼,默認他們跟著自己上路。
盧蘊沒拆穿他們,只是對他們的主人越發好奇起來。
一夜城變,長安城中的士族逃走了大半。
梁帝正要派人去追,匈奴大軍卻已逼近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