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宣沉默,方才那抄書的堂屋裡全是男子。他一個哥兒,就是拿了身份文書過來,這掌柜的八成也不會要他。
那書肆掌柜見沈宣拿不出身份證明,便收起文書起身說道:「這位後生你還是請回吧,來我們這兒抄書的都需來路分明,你這樣的我們可不敢要。」
沈宣從書肆里出來,又特地去了幾個酒樓商鋪詢問一番,才知道無論是哪家店鋪用人,竟都要文書證明。
不僅如此,若是帳房等碰錢的差事,更是要有名人作保。普通百姓若是沒有門路,壓根就無法找到工作。要麼是去城南碼頭上做力工搬運貨物,要麼就賣身進富貴人家,給人為奴為婢。
再有腦子靈光的,自己擺攤做些小買賣,賺個三瓜兩棗的,就已經頗有本事了。
此時已經過了午時,沈宣肚子也很餓了。
他摸出銅板,在小攤上買了一隻肉包子。這錦鯉街上的物價比其他地方要貴,肉包子都要十文一隻。
他坐在台階上吃肉包,一面仔細觀察著路邊的攤位。便發現這街上倒是有件有意思的事情,一個賣祭紙的攤子前面人頭攢動,往來的行人竟都停下來買了一些。
沈宣突然想起,今日已是七月十二,再有三日便是中元節了。
在大晉,紙的價格不菲,祭紙雖然粗糙一些,但也並不便宜。窮苦百姓買不起祭紙,也沒有祭祀的講究,所以沈宣在雲水村里才忘了馬上就要過中元。
不過在錦鯉街上,往來的基本都是買得起祭紙的。因著節日將近,這買祭紙的生意自是十分火熱。
「賣祭紙了,祭紙一百文一刀,紙元寶三百文一包,紙寶塔五百文一座了。」
還真貴!沈宣聽了價格心中咋舌。原來他現在窮的連祭紙也買不起。
「這位攤主,你賣的這祭紙能寫表文麼?我買了這麼多祭紙,卻沒有表文,該找誰寫去?」一個買紙的大娘問道。
那攤主聽了,卻是搖搖頭道:「我又不精筆墨,不過識得兩個字,哪裡會寫什麼表文?那邊有個賣書畫的,願意幫人寫表文,一兩銀子一封,你拿了紙自去找他寫去。」
「一兩銀子一封表文,怎得這般貴?」大娘皺眉說道。
「誰叫那讀書習字之人都有幾分傲氣。」攤主笑道:「再者能讀的起書的,家裡又不缺錢,犯不著做這等晦氣的事情。」
給親人燒祭紙的時候,為了怕那紙錢被別的鬼錯領了去,家中親人都是要給燒紙的對象寫表文的。
一般這種活計,自是家中精通筆墨之人來做。可若是家中無人能寫,免不得就要在外找些識字的書生或秀才幫忙。
因著祭紙晦氣,大多數書生都不願意接這種活計,所以這寫表文的價格也就水漲船高,變成了一兩銀子一封了。
若是旁人,這番對話聽了也就過了。
然而沈宣聽到這裡,卻是眼前一亮,發現了一個賺錢的門路……
他轉身走進了附近的文具店。
這文具店裡此時客人倒是不多,掌柜的見沈宣走了進來,雖然穿著破舊,但容貌氣質都頗為出塵,想著大約是哪家的窮書生,就也十分客氣的迎了上去。
「敢問這位客倌,可是需要點什麼東西?」那掌柜的問道。
「一隻普通兼毫筆即可,也不需多好的。」沈宣說道。
那掌柜的見多識廣,一看便知沈宣囊中羞澀,想了想後,才將他帶到櫃檯前。拿出一隻綠竹杆的兼毫筆道:「這杆筆只要二兩銀子,平日裡附近的考生文人基本都是用的這種,你看看合不合適?」
竟要二兩銀子!沈宣額上冒汗。
低頭一看,這筆的確普通。筆桿就是普通的竹節,連個刻字都沒有,也就是因著兼毫筆裡面夾了黃鼠狼豪才貴了一些。
然而他現在卻連這麼普通的兼毫筆也是買不起的。
「這……」沈宣頓了頓才道:「我不要兼毫筆了,就你鋪中最便宜的毛筆給我來一隻吧。」
那掌柜的聞言一愣,面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不過倒底是涵養不錯,沒有再說些什麼不中聽的。只拿出櫃檯角落裡一隻羊毫筆道:「最便宜的話,那就只有這隻了,只要區區一百文,客倌你要了麼?」
沈宣:「……」
最便宜的毛筆也要一百文,沈宣有些沉默了。
不過為了賺錢,這錢卻是不得不花。
沈宣咬咬牙,買了一隻毛筆加一塊最便宜的墨條。再有硯台實在是買不起了,就買了一隻不太光滑的墨碟湊合,加起來一共花了兩百一十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