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筋疲力竭,冷空氣嗆入氣管,將他里里外外都凍了個徹底。
最後蹲在地上,小聲地哭起來,萬念俱灰。
在他們眼裡,自己大概是一個給錢就能隨便睡的妓子。
遲然想,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親生父母不要他,奶奶走了,跟跟也走了,只剩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個世界上,有何歸處,有何未來。
片刻後,皮膚上出現冰冰涼涼的觸感,他抬頭一看,下雪了。
是他一直在等待的鵝毛大雪,終於憐憫他似的降落人間。
遲然站起身,伸手接了一朵雪花,冰晶融化得迅速,都不待人看清它的樣子。
他在大雪中漫無目的地走著,很快地上積了雪,走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小腹在微微絞痛,但遲然已經毫無知覺。
走到一處公交車站,他在椅子坐下,呆呆地盯著面前的馬路,直到一輛車停在那裡。
傅望昭下車,走到遲然跟前,站了足有一分鐘,彎腰將遲然抱起來,返回車中。
遲然身上落了不少雪,此時已經化成水,浸濕了他的外套。
「遲然,你對我撒謊。」車開出去十幾分鐘以後,傅望昭開口。
遲然沒有任何反應,又過了一會兒,傅望昭將通訊器遞給他:「這是你嗎?」
他呆滯地挪動眼珠,看見通訊器屏幕上的照片。是剛才在別墅里,他和文黎抱在一起的照片,alpha急切地親吻他的脖頸,他只露出半張側臉,看不出情緒。
遲然的視線落在上面許久,一顆眼淚悄然滑下來,他聲音沙啞地說:「是,我跟他睡了。」
「你殺了我吧。」
第60章
車窗外,雪花密集地簌簌下墜,織成一張白色的大網,縛住這世間每一個人。
「你又撒謊。」傅望昭的聲音乾澀低啞,像是被什麼東西磨礪,冒出血珠。
Beta並無知覺,他身上滿滿當當漫溢著綠絨蒿的信息素,哪裡有其他alpha的氣息。
「我沒有要怪你,別講這種賭氣的話。」
遲然目光呆滯毫無反應,像一個沒有生命的娃娃。
抵達別墅,傅望昭下車,見遲然一動不動,沉默地將人抱出來,回了自己的主臥。
在浴缸里放好熱水,傅望昭給遲然脫掉外套,看見他敞開的毛衣領口,眼中浮出些許痛苦來。
他將毛衣也脫掉:「泡個熱水澡,淋了雪寒氣重。」
「你之前說,我想要什麼…你都給我。」遲然輕聲開口。
傅望昭蹲在遲然身前,位置低於對方,他握住遲然的手,稍稍仰起頭:「對,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傅望昭。」這是遲然第一次當面叫他的名字。
「你殺了我吧,算我求你。」
遲然說這話的時候是看著他的,漂亮的眼睛裡了無生氣,平靜得如一潭死水。
短短几個字如尖銳的匕首將他的心臟扎出對應的血洞,他受過許多次傷,被刀刺被精神力打,但沒有一次能比得上現在痛。
傅望昭直直地望著遲然,眼眶發酸,喉嚨里仿佛滲出腥甜的味道。
這是遲然第一次對他提出要求,可是他做不到。
隱藏在心中的不安和恐懼悉數顯現,讓他感到慌亂,仿佛快要失去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東西了。
他坐到遲然身邊將人抱進懷裡,又不敢用力:「然然,你別這樣好不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剛才我語氣不好,我知道你不會和文黎怎麼樣,但是我很害怕,我怕失去你。看到照片的時候,我快瘋了,沒辦法冷靜思考。」
「他是不是強迫你了,是我沒保護好你。都是我的錯,你不要這樣,別傷害自己。」
說到最後,遲然聽到了傅望昭聲音中的哽咽。
他盯著面前地板上的某一點,視線模糊,直到眼睛撐不住他絕望的重量,眼淚掉下來。
「我想睡覺。」遲然又退讓了。
可是沒人知道,他的每一次退讓和妥協都是對靈魂的絞殺。
傅望昭抱遲然去浴室洗澡,又給他吹好頭髮換好睡衣。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抱著你睡,」傅望昭給遲然掖緊被子,「我觀察了,每次我不抱你你就睡得安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