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無論什麼時候見面,陳月江都是規矩的,像一支繃在弦上即將被射出的箭,一言一行仿佛都經過了深思熟慮,永遠沒有放鬆的時候。
現在的陳月江起碼是鬆弛的,雖然說話也跟著隨意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樣乖巧了,但姜左覺得這樣更好。
「我明天下午沒課,」陳月江把漫畫書放下跟她說,「要去跟那個小孩的家長面談一下。」他說,「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當家教的那個零工。」
「周末兩天,一天兩個小時,教下數學就行了,時薪還可以。」
陳月江盤算了一下,他說等過段時間穩定了就去找個有月薪的兼職,雖然他從來沒打過工,但聽在咖啡廳兼職的同學說除了上班得站著比較累,工作內容本身很簡單。
「等我賺了錢可以請你吃飯。」陳月江說,「還可以給你買點別的東西。」
姜左其實並不需要這些,但她還是嗯了聲,然後告訴他這些可以等他有閒錢之後再說。
其實四年的學費加上日常生活開銷要不了多少錢,加上陳月江不是一個喜歡揮霍的小孩,所以這筆錢對姜左來說只是毛毛雨中的一粒灰塵。
她可以拿出錢來供少年讀完這四年的書,吃穿不愁,並且不需要他支付任何代價,但她看著少年自己站了起來,於是,她就不想阻止少年接著往前走。
第二天一早,陳月江上課去了,差不多下午五點時給她發了個消息說人家家長對他挺滿意的,這周周六他就可以正式上崗了。
姜左恭喜他,晚上請他吃了頓飯。
等陳月江周六去當了一天家教回來,姜左問他感覺怎麼樣,陳月江說沒什麼感覺,但他教的小孩挺聰明的。
雖然是這麼說,但姜左認為陳月江應該是喜歡這種工作的感覺的,因為姜左曾經也是這樣——第一次拿到薪水,然後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可以有這種活法,為此高興得半夜爬起來坐在地上數錢。五張都來來回回數得津津有味。
所以說,人必須得踏出去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
*
第二個周的周三,陳月江下午沒課,提前回來了,他先去燒水準備泡茶,然後把自己的衣服洗了,趁著天氣比較好,一件一件晾在陽台。
晾到最後一件時,門鈴響了。
姜左沒在家接待過任何客人,起碼他住進來的這幾周沒見過有人上門拜訪。即使姜左看上去是個和誰都聊得來的人。
這個點,她也不可能回來。
陳月江放下衣服,喊了句「等一下」,走到大門口打開了門。
看見門口的人,陳月江頓了一頓,然後側臉弧線就一點一點變得緊繃。
陳清泉讓他不要看見自己的哥哥就擺出這副冷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