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他們睡下的時候已經快兩點了,這人是沒睡,一直在門口等著她嗎?就這麼擔心她會跑?
嚴晨抬手將一個袋子遞到她面前,西裝下鼓起的肌肉繃緊,看上去隨時能來個悍匪爆衣。
「祝小姐,」他聲音沉穩,姿態從容,「我給您買了衣服和日用品。我們很快就要下天坑了,那邊沒有信號,會給您配備衛星電話。手機就暫時不需要了,等回來再買也不遲。」
祝玖看了他兩秒,接過袋子,扯出一抹笑:「謝謝。」
然後,毫不猶豫地一把把門關上。
她回洗手間洗漱完,換好了衣服,出門前看了一眼撅著屁股睡得正香的宋曜。
像只小豬。她在心裡默默吐槽。
隨著嚴晨來到隔壁辦公室,他抬手示意她坐下,隨後走到對面,搬出一個雕工精緻的木雕茶盤,嫻熟地洗杯、投茶、注水,行雲流水地泡起茶來。
西裝暴徒泡茶……祝玖一言難盡地看著這割裂的一幕。
茶香四溢,水霧蒸騰,小小的蓋碗在嚴晨手中像什麼精緻的把件兒。他利落地出水,將一盞溫熱的深黃色茶湯推到祝玖面前,目光平靜,做了個「請」的手勢。
祝玖盯著茶杯猶豫了兩秒,才默默抬手,在桌子上點了兩下。
她下意識做出這個動作,但是卻有一些茫然。腦海中瞬間閃現的幾個喝茶的片段中,她做了這個動作,但她一時找不到這個動作的出處。
她是該這麼反應嗎?這個動作代表什麼意思?她是該聽從本能,還是保險起見什麼也不做
本能和理智小小打了一架,她最終還是決定跟隨本能。既然能成為本能,那就意味著這種反應已經被訓練過無數次,形成了條件反射,應該不會錯。
她端起茶杯遞到嘴邊,裝作不經意看了眼嚴晨,他正擦著桌子上的水,動作自然,沒有異樣的反應。
抿了一口茶,祝玖的心緩緩下沉。
看來記憶失序帶來的後果,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嚴重一點。
「張局和宋曜還沒起,早餐可能還要等一會。」嚴晨兩手撐在桌子上,語氣溫和道。
「嗯。」祝玖低聲應了一句,用盡全力維持表情不變。茶香在口中蔓延,她卻無暇體會。
嚴晨垂眸,開始泡第二泡茶,聲音依舊不疾不徐:「我們現在在長壽村景區附近。這個地方小有名氣,很多老人喜歡來這邊租房療養,所以周圍短租房不少。」
熱水傾注而下,水霧蒸騰,模糊了他半張臉。
「這裡距離村口也就步行五分鐘的路程,隔壁就是診所。宋曜將你救回來後,我們把你送去診所做了一個全面體檢。」
祝玖的心猛地一提,交握的指尖不自覺收緊。
嚴晨抬眼看了她一眼,面色如常地傾倒蓋碗,將茶水注入公道杯:「你的身體很健康。」
頓了一下,他補充:「哦,你的體檢費用我們報銷了,感謝你為異調局做出的貢獻。」
祝玖的心緩緩落回原處,聽了他的補充,又略感無語。
是該慶幸嗎?她把自己貪財又摳門的人設立的很成功。
嚴晨抬手,往祝玖身前的茶杯里添滿了茶水,熱氣裊裊升起,在兩人之間形成一道淡淡的屏障。
「之前看你對宋曜的接觸有些排斥,我代他向你解釋幾句。他其實很關心你的安全,還為此跟我們張局吵了一架,就為了不用機器,保證你的精神不受傷害。只是他可能有些不善言辭,沒有跟你說。」
祝玖自然地在茶杯旁點了兩下,聞言撇了撇嘴。
老實說,對著嚴晨和張旭,她還能撐起姿態跟他們演,但宋曜……
她對宋曜的感覺很矛盾。
可能是因為,在他面前,她的隱私暴露得太多了。
她很不喜歡這種彆扭的感覺——像是被人扯開了一部分防線,卻又無力徹底反擊,只能任由縫隙裸露在那裡,格外難受。
如果他是個純粹的、不擇手段達成目的的人,那她可以簡單地厭惡他、鄙夷他。
可他不是。
他會愧疚,會試圖彌補,會用拙劣但真誠的方式關心她。
這讓她恨,恨得沒那麼純粹。但要讓她輕易原諒,她又覺得對不起自己遭受的痛苦。
給宋曜圓完,嚴晨又接著給張旭圓:「張局看著可能有點不近人情,但實際上,他是最將群眾安全放在首位的人。這次他之所以有點過激,是因為……」
嚴晨頓了一下,深呼吸調整了一下情緒,語氣難得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沉痛:「您夢境中被改造成的山犭軍的人,是異調局的員工,張義。」
祝玖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