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倒也不是為了故意怠慢老皇帝蕭政,畢竟雪蓮沒拿到手, 他還要與蕭政周旋周旋。實則蕭政這人雖總願意裝文化人,但是其實他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癖好, 便是十分喜歡銀票。
蕭政從前便是破落戶出生,沒被隴東貴族扶上位之前, 不過是錢莊內的長工,或許是這段經歷造就的,比起古玩珍寶, 他更喜歡的反而是銀票。
不過,在這一點上, 謝雲逍也能與他共情, 畢竟沒穿越之前他也喜歡人民幣。
謝雲逍兩步便來到梁府,專門與賀寒舟一起用早膳,用完膳便離開梁府去皇宮。
梁從儉當然也是要去的, 難免二人是要一路同行的。
梁從儉看著謝雲逍夾在腋下的灰撲撲的書,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臭小子,你就帶這個?」
他自己每年送手書的壽字,已經備受他人側目,可謝雲逍竟然拿一本隨手撿的破書,比他還要「囂張」。
這臭小子演都不演了?
謝雲逍高深莫測地笑笑。
「您老也是讀書人了,書中自有黃金屋這個道理不懂?」
「。屁!」
梁從儉冷哼一聲,一臉嫌棄。
「隨你吧臭小子,不知道打什麼鬼主意,到時候觸犯上怒,別說我沒提醒你。」
二人腳程快,很快便來到了皇宮。
謝雲逍自上次離京已很久沒來皇宮了。
今日天氣很差,赤紅色的宮牆上方陰雲密布,天氣陰沉沉地不甚爽快。
北疆最近不甚安穩,連遞了好幾個摺子都因萬壽節之故被壓下了。聽說北面狄人因今年的暴雨糧草短缺沒了生計早有蠢蠢欲動之勢。但這些顯然並沒有影響皇帝蕭政的好心情。
今日的太和殿在他的特意囑咐下被裝點的富麗堂皇,煥然一新。
他捻著小鬍子,坐在金鑾殿上,滿臉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底下的周育才正扯著嗓子報著各王公大臣進獻的禮品清單,無不是價值不菲的稀奇珍寶。
當前以慶郡王所贈玉佛最佳,那座玉佛通身晶瑩剔透,雕琢之精、玉質之貴,當世罕有,眾人齊齊讚嘆,蕭政也十分滿意,罕見地親口稱讚了幾句。
未幾便輪到了謝雲逍。
周育才清了清嗓子,原欲朗聲宣念,喉間卻突然卡住,他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盯著名冊上的字跡怔愣半響,才結結巴巴道:「祥郡王……進獻舊書一冊。」
蕭政的臉色瞬間沉下來。
萬壽節上呈他人用過的舊書給皇帝,說輕了是失儀,說重了幾乎可算大不敬之罪。
空氣詭異地安靜下來。
梁從儉也忍不住為謝雲逍捏了把汗,他忍不住低咒一聲:
「都提醒臭小子了,偏不當一回事。」
謝雲逍卻神色自若,他十分淡定地掏出那本泛舊的書,呈給了周育才。但待低頭瞥見封皮上【女德】二字時,他表情卻也是一變——
靠!
繞是謝雲逍這麼厚的臉皮,當下也有點汗顏起來,自己怎麼抓了這麼一本「婦科聖典」給老皇帝了,失策失策。
這本十分荒謬的書一呈上,眾人的反應可以想見了。眾人短暫的窒息後都忍不住破口大罵,其中以站隊佟暉、慶郡王的大臣們最為嗤之以鼻。
他們率先發難,有人怒斥「豎子荒誕不經,竟敢褻瀆聖壽」,亦有人冷笑「此等旁人用過的腌臢物也敢呈入御案,當真是下九流做派」。更有人拿慶郡王早前進獻的翡翠玉佛作比,聲討謝雲逍「挑釁天顏,應立刻打入大牢,治大不敬之罪」等等不一而足。
當殿議論聲如沸,連站隊謝雲逍那派的朝臣一時都不知道如何開口給他說話,畢竟他的所作所為確實太過荒唐,簡直是匪夷所思。
但謝雲逍這會子卻已調整好了心態,他摸了摸鼻子,乾咳一聲。「那什麼……」
眾人見他說話,不免都好奇地停下來想要聽他如何「狡辯」,殿內慢慢都安靜下來。
謝雲逍抬手整了整袖口,咧嘴笑了笑,他明明是副恭謹的姿態,但帶著幾分混不吝的痞氣。「陛下,」他往前邁半步,「您向來是做大事的人,可不是那一般的只懂擺花架子的人,您就說這壽禮吧,別人送金送玉那必然是好,但除了表面風光外,您也是一個注重內涵的,脫離了低級趣味的天子。」他忽然壓低聲音,像說體己話似的往前探了探,「微臣剛好也是個實在人,因此,您不妨翻開這書來瞧瞧,裡頭說不定藏著些有意思的東西,好不好您一看就知道了。」
這話糙理不糙,蕭政捻著鬍鬚的手指頓了頓,眼皮子抬起了抬。
他倒不是真信了這小子的「實在」,只是難得有人把馬屁拍得這麼接地氣,倒比那些滿嘴之乎者也的酸文人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