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讓容初弦離開。
他必須全程旁觀、感知,甚至參與。那樣的刺激才會是最激烈的、衝突那一刻的矛盾才會到達頂峰。
我的唇角無聲地動了動。
……對不起。
這一個時辰度過,顯然對於我們兩人都是煎熬。
我不怎麼舒服,容初弦更是風聲鶴唳。不必提躺下休息了,哪怕我只是輕咳一聲,都能激得容初弦的身體緊繃到極致,然後湊過來,拿額頭貼上我的額頭,一點點感知溫度。
幾次想去熬藥,又被我纏上。
容初弦能獲得藥的前提,是認知上的「合理」,他能從砂缽中熬出藥來,卻不能憑空變出來,就這樣被我死死限制住,也是好懸沒心力憔悴地崩潰。
天際被染上一點霜白。
天亮的很快,落進室內的光勉勉強強、模模糊糊地能看清室內的景象了。容初弦抱著我,手心上都是濕潤浸出來的汗。他感受到懷中體溫的下降,看著我閉垂著的眼、似乎十分平和的模樣,終於從整夜的心緒不安中被解放出來,很輕、很輕地鬆了一口氣。
我卻知道是時候了。
經過這顯得很漫長的鋪墊,在容初弦略微放心的時候,我的「欺騙」的效果可以運用到極致了。
不再將真元用在製造灼燙的高熱上——它激盪在肺腑當中,衝擊著心脈,我的喉口頓時溢散出一股腥味,此時卻不再做半點的克制忍耐。我微微側過頭,在容初弦那身單薄的白衣上,吐出了一口殷紅色腥血來。
裡面似乎還帶著像是內臟破碎後帶出的絮狀物。
即便我立即緊合住了嘴,還是不斷有鮮血順著唇角淌下,慘烈至極。
過於鮮紅、刺眼的腥紅,在容初弦的上衣處綻開來,濺射出細絲一般的痕跡,像是一柄柄向外扎出來的劍。
那一瞬間,容初弦的臉色非常的「冷淡」。
但仔細看來,其實是空白的,才顯得冷漠。
好像思維能力被一瞬間剝奪了,容初弦的腦海當中是空白的,這種詭異的定格在持續了有好幾秒後,那鮮紅的顏色才直白的、兇悍地扎進了他的眼中,沒有一點可以抗爭的餘地。
阿慈吐血了。
很多、很多血。
劍道雙璧、容家的長公子和繼承人,在那一瞬間像是不僅失去了記憶,還退化成了孩童那般,手足無措,全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阿慈。」他的聲音在顫抖著,「阿慈、阿慈。」
容初弦用那雙平日握劍的手,觸碰著沾染著鮮血的唇瓣,輕輕擦拭著溢出來的鮮血,卻怎麼也止不住——
是山呼海嘯的、湧來的、幾乎可以將人的神智都摧毀崩潰的絕望感,還有那樣沉悶拍打來的、幾乎撕心裂肺的痛楚。它不是一下子襲涌而來又會退去的,而是一浪接著一浪,不間斷的、永遠潮濕而洶湧的痛苦。
和害怕。
這種害怕終於讓容初弦後知後覺地強行從沉浸的慌亂抽離了出來,他勉強冷靜下來,手邊打破他「認知」地出現了一碗藥。
藥盛的很滿,在端過來的時候,微灑出來了一些,苦澀的氣息落在我鼻間。
「……」
我睜開眼,向容初弦「虛弱」地道,「我現在喝不下……」
容初弦沒猶豫,一口飲下湯藥,覆在我的唇間。
苦澀交織。
這是一個充滿血腥味的吻。
容初弦很專心致志,藥被他抵在舌間餵過來。
這麼一來,我也的確被強咽下一些藥,苦澀意味在唇角化開。
分開的時候,他的唇也被印上了鮮艷的血色,看上去也像在吐血一般,有幾分狼狽。
太狼狽了。
我看著容初弦那神色的金眸,很輕地在心底說「對不起」。
隨後用體內真元倒逼藥力,唇角又溢出鮮血來,臉色蒼白如紙,搖搖欲墜,像是連支撐自己的氣力也沒有了。
幾乎也是狼狽地、靠在了容初弦的胸膛上。
心慌意亂下,我也不知該演成什麼樣更符合我如今的狀態,只能用手指攥住了容初弦的衣服,很緩慢地吐字:「疼……」
「哥哥,我好疼。」
至於具體哪裡疼——編不出來還是不要編了,再細說就不像了。
「是哥哥的錯。」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