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帳。」
想死。但覺得該死的另有其人。
對方略微沉默了片刻。
方才回答,「是我的錯。」
誰想要聽這些?
那些混亂的記憶又湧上來,我也隱隱湧現出殺意。
要滅口。
昨晚發生的事,不能被第二個人知曉。
然而即便生出殺意,我面上仍再沉靜不過,不露聲色。
還有一處疑慮未解。
我握住了對方的手腕——而那一隻手被我觸碰的瞬間,也幾乎立時僵硬住了,肌肉微微鼓動起來,卻不曾躲開。
「你究竟、是誰?」
不知為何,我對於對方感到十分熟悉——幾乎可以確認,我與他曾經見過。只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從印象中篩選出任何符合條件的人選來。
這世間的渡劫大能如此稀少,而魔君……我此世,也並未和任何魔修有所牽連,更不必提具有這等力量的魔修了。
……腦海當中似乎有什麼可能性一掠而過。我卻並未捕捉到。
對方的氣息似乎更重了一些。
我敏銳地察覺到,他似乎也頗為在意自己的身份會被我察覺——如果他真的與我毫無牽連可言,這樣的大能,又何懼於被我看見形貌?
思索之時,我聽見他開口道,「你……不需要知道。」
你不會想要看見我。
不需要、知道?
我幾乎要氣笑了,唇角微彎,溢出一點冷意。
我這段時日都極為配合這位神秘又古怪的大能,不曾違反過他與我定下的規則——但從不代表,我會一直溫馴地遵循所謂的「規則」。
而此時,我正是起了玉石俱焚的心思。先前那些以安危為重的顧忌,此時都被我拋開到一邊。
我略微沉吟道,「是麼?」
隨後,我緩慢地放開了對方的手腕,手一步步滑落至身側,微垂下面容,似乎是有些失望的情態,並不做糾纏。
對方始終冰冷沉穩的聲音,略有波動。
「……舟小公子。」
熟悉的氣息靠近了。
我聞見那股略微突出的氣味,向後順勢仰倒,「不經意」地壓到了縛眼之物垂下來的一端布料,語調顯出幾分輕慢來,「既然你不願意告訴我……」
手中凝聚起一道青芒。
略微施力之下,縛眼絲帶在下一瞬間被抽開。那雙明亮而漂亮的眉眼驟然呈現在了眼前。因長久處在黑暗當中,瞳孔突然見光,還略微顫動了一下,並不怎麼適應這樣明亮的環境。
卻仍然不加遮掩猶豫地,直直抬起來,看向了面前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的大神。
沒了絲帶束縛,被綁住的黑髮傾瀉而下,如一團濃雲製成的絲綢散落開來。
小少爺那一張極美的容貌,褪去絲綢,不加遮掩地顯露了出來,眸光雪亮,更是意氣風發。貌美得近乎具有一種凌厲的攻擊性——
手中的青芒在一瞬間激發,最為柔和的木系靈力匯成了一把鋒利刀刃。於眨眼之間,貫穿血肉——
目光驟然對上了。
其實那一瞬之間,依照大能的反應能力,應該是能立時做出反應的。不論是避開那道刀刃,還是躲開那雙眼睛的注視。
但直面那張面容,他卻似被蠱惑一般,略微愣怔了下,沉浸在其中。甚至情不自禁地,略微垂首,於是那道由靈力聚成的刀刃,更深地沒入了身體當中。
只是短暫的交鋒間,他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也來不及掩藏身份了。
便這麼完整地、暴露在了對方的視線之下。像某種驟然被強光捕捉的夜行生物。
「……」
四周出現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看著對方,略微愣怔下來,也的確受到了極為強烈的衝擊。一瞬間甚至生出了一些「奇思妙想」——比如這是某種特定的偽裝。
但在看見他細微的神色變動之後,也實在無法用拙劣的理由掩蓋過去,幾乎是咬著牙,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裴、解意。」
我咬出那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問他,「為什麼是你?」
為什麼是他?
靈氣聚成的刀刃,更往前推進了一寸。裴解意並未以真元抵抗,濃稠鮮血滴落,空氣中的血腥氣更重了一些。如果是修為更低的修士,這樣的傷勢甚至足以讓他失去意識,只是裴解意依舊緊緊地盯著他的小少爺——
明明來之前,他刻意改變了聲音,卻未曾改變自己的容貌。很難說是一時的僥倖,還是某種更加怪異、複雜的心理在作祟。
裴解意的喉嚨有些許的乾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