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也免不了亂,後來由懷瑾宗為首做先,讓門下弟子來維持秩序,那些南楚本地的宗門都跟著懷瑾的作風,也自覺派出人來,便成了輪流看守。發展到後面,便儼然是一場人人可參與的節日盛會了,僅次春節、元宵,在南楚意義非凡。
凡人們開夜市、放焰火,好不熱鬧。又因有「仙人」坐鎮,也幾無拍花子的蹤跡——的的確確能看見那些出塵俊氣的仙人,在天上踩著法器往來巡邏呢!
聚來的人氣更旺,各色活動也更叫人眼花繚亂,但浣珠和要珠的習俗倒是依舊保留了下來。此時宋夫人溫聲勸說,將那盛景描述得好動人心,但最重要的,是想催著阿慈也去河邊浣珠,等珠子拿回來,讓繡房的人給裝飾在衣擺袍角、或是綴進簪飾當中,佑個來年的好兆頭。
也沒幾步遠,不麻煩。
這也是南楚宋家和別的世家頗不一樣的地方,其他世家別提名聲多好,都有些「冷艷高貴」,宅邸處處,但都開闢在凡人罕至的地方,有無數陣法抵禦,凡人誤入非死即傷。
舟家更是獨占據一片移動島嶼,如海外仙山,輕易不得接近,能上島都是頗具修為的。
宋家卻駐在凡間繁華處,拐幾個彎就是集市中心。靈地要稍偏僻些,也偏僻的有限,對於修真者來說的確就是幾步路了。
宋家創建的懷瑾宗也不忌與凡人相處,連南楚其他門派都是有樣學樣,沒一點出塵味。南楚本地的凡人都見慣了修仙者,不甚惶恐,地里莊稼收成不好都要去最近的仙門找什麼「種地仙人」幫忙看看。
在這種情況下,凡人過的節日,修真者自然也照過。只要不是當夜當值的門派弟子,其他閒散道修早混進人群中與民同樂,逛個夜市,看個小曲什麼的。
我聽宋夫人盛情相邀,心中天平左右擺當。
我倒是並不青睞於太熱鬧的場景,人多、悶、又怕吵。但心裡偏又有些好奇,從沒見過這樣修真者與凡人同過的節日,該是什麼樣?
加上宋夫人這會挽著我的手,情真意切,似想起什麼景致般眼底含著笑意、神采飛揚的模樣,殷切一片愛護晚輩之心顯在面上,更讓我有些不忍拒絕了。
聽到她為我備好了兩斛寶珠,一斛用來浣珠,一斛預備給那些討要寶珠的小孩……我微微一怔,唇角抿起,有些糾結地低聲詢問,「不、不是小孩才去浣珠麼?宋夫人,我年紀大了。」
我頗有些被當成稚童的羞赧,宋夫人雖追著我喊「乖寶」,但那也不是真成寶貝了。這麼想著,面頰都跟著飛出一縷極淡的顏色,我目光中隱含堅定,心道決絕不可妥協。
宋夫人怔了一下,聽到那句「我年紀大了」,笑的快前仰後合,好不遮掩。
我:「……」
那一縷淡紅更艷,幾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了。
宋夫人都快笑岔氣了,強忍下來,唇還是向上揚起的,「我的乖寶祖宗,姨姨哪能欺負你啊?從前的確是小孩才去河邊浣珠,不過現在不是這些年傳下來了嗎,風俗也有改。只要是沒孩子的,都算在這範疇內,可去浣珠。你現在去河邊,還能看見好些年輕夫妻攜手並去的呢——只是這討珠的還是只能孩子做,所以要自備上些了。」
阿慈又不是南楚人,不清楚這些習俗也再正常不過了,不是什麼值得嘲笑的事。不過小公子一本正經地說著自己年紀大了的模樣太好玩了,宋夫人沒憋住那促狹,笑得很不給面子。
我:「……」
這下臉是真的快紅透了。
人在尷尬的時候就會變得很忙。
我睫羽重重往下一落,很含糊地「唔」了一聲,非常急切地就想要轉變話題,於是沒什麼猶豫地咳了一聲,說道,「那我就去看看吧。」
宋夫人果然也被轉移了注意力,目光微亮,笑眯眯拍我的手,「我細細挑著,給阿慈乖寶準備最漂亮的寶珠。」
我們談話這半晌,宋星苒與宋家主的比試還未結束,於是側眼瞥過去,多看了兩眼。
動靜不小,我知宋家主心中有數,就算是收拾下手也不會太狠,倒不如說是藉機試探……所以反而擔心宋星苒太桀驁,這段時日在術法上恢復得好,腦子沒全好,別沒輕沒重真傷了他爹。
宋夫人見我目光,又笑起來,安慰道,「別擔心,星苒受不了傷。」
心裡美滋滋想著,嗨呀,看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乖寶對星苒還是有些情意的。
我:「……嗯。」
我想了想又問,「不過宋星苒這會的狀態,明日將他帶去浣珠節,不會有什麼危險嗎?」
到底是凡間的節日,來慶賀浣珠的多是普通人,那些巡邏的仙門弟子也就是管管有沒有雞鳴狗盜之徒。
宋星苒這會雖然聽話,但外界情況複雜,就怕生出什麼意外,萬一波及凡人——對修士而言或許沒什麼大不了的術法相鬥,於凡人而言卻是滅頂之災了。
或許宋家有什麼秘寶,可作萬全之策?
宋夫人卻愣了一下:「啊?他也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