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宋星苒頭一次說話的時候,輕的都和要掐出水來一般。
——「你便是我的救命恩人,舟多慈。」
宋星苒輕輕念著這個名字。這三個字算不得多親密的稱呼,偏偏在他的舌尖顛來倒去,透出格外曖昧的意味來,「我一條命便是你的了,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你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怎麼樣?」
我還未來得及回答,宋星苒倒是緊盯著我,又輕飄飄地開口,「反正這輩子,我便跟定你了。」
我:「……」
我:「??」
我一時之間,不知怎麼有種落入圈套的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但宋星苒這番話,實在是說的滴水不漏,甚至可以說是重情重義,非常有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派頭。反正在我聽來,即便再挑剔也挑剔不出毛病了。
宋星苒雖然素行風流,好似總沒個正形,但這話可不是輕易說的——既然是修真者,又修煉到了宋星苒這個境界,不說言出法隨,但說出口的話,也總是有天道感應的,他難道不怕真成了誓約,強行要他應誓?
我的眉頭都快蹙成一處了,心情極複雜地看向宋星苒,實在摸不透他的路數。
不過反正確定了這點,我接下來也更有立場發難了。
我冷笑一聲,沒被輕易地討好到,倒十分想下床踹他一腳——只是不知怎麼,或許是氣過了頭,身上一時有些發軟,沒撐起來。我也未曾在這等細節上糾結,只臉色略微冷冽地看著他,罵了一句,「狗東西。」
要換在之前,宋星苒早就被我氣的要還嘴了,但他此時只定定望著我,見我看著他,微微彎唇,笑容如同被春風拂面,絕無半分埋怨之色,倒顯出了幾分甘之如飴的意味來。
我:「……」
可惡,這狗東西果然越發高深莫測了,我竟看不出他這笑容之下的心思。只繼續道,「既然我是你的恩人,那你為何欺騙我,在恢復記憶之後,繼續裝傻子?」
耿耿於懷的心結,在此時終於抒發於口。
本來已經強壓下去的情緒,又有故態復萌的跡象,我略微吸了一口氣,將翻滾的酸澀惱怒都掩蓋下去,一副尋常鎮定模樣,「還是你覺得,看我也像傻子一樣一無所知,被你作弄很好笑。將這段時間出的丑,給還回來幾分?要不是我自己發現了,你還打算裝多久?」
這一番指責,我不知宋星苒的心態如何,倒是自己眼睫又有些沉了。
「是我太蠢,對你毫無懷疑。」我也不肯放過刻薄宋星苒的機會,殷紅的唇不自知地被咬的有些泛白,「你就是仗著我對你沒有戒心,薄情寡義的狗東西——」
這理由其實也不算準確,我主要是沒算準宋星苒的魂魄能恢復的這麼快。與其說是沒有戒心,不如說是宋星苒的傻子人設太深入人心了。只見宋星苒的神色很是複雜,好似有些心疼、又有幾分懊惱。只在聽完我最後一句罵他的話後,眼神忽然間有一些亮了,竟又有幾分生動。
他忽然間一把抓住了我指著他鼻子的手,屬於宋星苒身上的熱度傳來,我略微一怔,十指相交的觸感,很難不讓人想起一些不恰當的記憶。
……在草地上的時候,宋星苒便這麼死乞白賴地非要攥著我的手不放,以至於在此時,我竟有些不自在。
「你不要責怪自己。」宋星苒利落地承認了,「是我的錯,對不起,我應當第一時間便告知你。」
他認錯認得太過利落,以至於我一時結舌,忘了接下來要怎麼發難,只想先將手抽回來。
「你先放手——」
宋星苒似乎忘了這件事,掌心緊緊交握著。力道不大,至少攥得不疼,但就是難以抽.回。
宋星苒的身體似乎很興奮,以至於有些抑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不過有一件事,小公子,還容我解釋一下。」
宋星苒正色道,「我第一時間隱瞞不說,絕不是因為想要捉弄你,而是因為……」
說到這裡,宋星苒停頓了瞬間。他先前一直都是從容不迫的模樣,只這回露出了點尷尬神色來。臉頰攀上熱意,罕見的,有點類似於害羞的意味。
我看他這副神情,更是狐疑宋星苒的真實目的。
其實宋星苒也就是口是心非慣了,嘴硬的很。讓他坦誠起來,比登天還難。換在之前,他能坦然為舟小公子赴死,但見起面來還是要吵吵嚷嚷,絕不願意自己的心思被發覺半分,爛在肚子裡才好。
鬼門關里走一遭,又因明晰心意,如今已經坦誠許多了。
可是自己那點小心思,還是有些恥於在阿慈面前暴露出來…主要顯得他太不穩重,也太過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