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強烈情緒所催生出來的欲求。也尤為難以忍耐——哪怕首領心知,絕不該利用仙人的慈悲心去做些什麼,那未免太過卑劣了。但在那一刻強烈念想的催促之間,竟還是念動。
他單膝半跪,學著從其他人身上所看見的禮儀,很有模有樣的行禮後,提出了自知極過分的要求。
在未知道路當中,如果不幸,踩中了最糟糕的那個結果的話——
「如果我變成了怪物,請您,親手殺掉我。」
比起毫無尊嚴的死去,他更想做仙人手下鬼魂。因果自此刻相聯,也將永世不被其所忘。
是他過界的、也唯一的私心。
男人抬起頭,目光極堅毅,被遙遠襲來的血海映出一片暗紅的天光,落在他微黑的面容上,更顯出幾分歃血的凶意來。
他如此堅定,絕無它心。
「……」
也渡皺眉,只是在想要阻止之前,又偏過頭看了我一眼,最後只能略帶嘆息地挪開眼,眼不見為淨。
我被那樣灼熱的目光注視著,好似被輕微地燙了一下。
我不似平時那被般,只要感受到某份過分炙熱的情緒和期待,便想要躲避。只垂首注視著他,瞬息萬變的一刻思緒間,我同樣給出了我的承諾。
「好。」
——!
這些對話並沒有加以隱藏,至少在遠處的妖淵凡人都對談話內容有所聽聞。因此很是掀起了一陣小幅度的混亂,人群中隱隱聽聞「可惡!」、「太狡猾了」類似的抱怨,倒不是對商議後的結果有什麼意見,只是、只是……
可惡,如果他們也變成了怪物的話,也希望死在仙人的手上啊!
可惜敢面對仙人提出這種要求的人到底是少數,首領回到他們當中後,這些異議也徹底被鎮壓了起來,只能帶著滿腔苦水在暗中腹誹。
但說到底,也只是在轉移聽到那些說給他們的話後,久久難平的心緒而已。
妖淵中人並不沽名釣譽。他們在那片貧瘠之地連生活都足夠艱難,自出生起好似就缺了那根爭名奪利的弦。
即便血脈覺醒之後,意識到這萬萬年的艱難延續下來,將要面對的是更加艱辛、說不定會自此毀滅的命運,也並不覺得不公。
大概是血脈的力量實在強大,一直如此,便也覺得尋常了——反正總要有人去做這些的不是嗎?
像是蟻群為了種族的延續,必然不顧個體的得失,這也是他們的、比種族延續要更加重要的使命。
而現在這使命,歷經千千萬萬年,歷經在苦寒妖淵的每一個晝夜,為人所見,為人所念。
這樣就足夠了。
妖淵凡人組成的軍團,鬥志昂揚地闖出了由修真者們所構建的屏障外,向著那片要吞沒天地的血海而去。
一如萬萬年前。
只是相比萬萬年前,他們心中不只剩下血脈傳承中的責任感,亦是有了新的信念,支撐他們往前。
……
血海噴涌,已近在眼前,腥味濃臭。
這片寬廣地界都仿佛被血海映成了紅土地,更是無形之間,被劃分為了幾處戰場,情勢越見焦灼。
舟、容、宋、裴幾人合力圍剿魔物,目標也只有斬殺舟天陽。
舟天陽在此時卻極端謹慎,不再露面,魔物也不再攻擊,只將軀體化為銅牆鐵壁,如同死物,卻是極難擊破的死物。
不知能再周旋多久。
真元還算充裕的修士且戰且退,到後方安全處,專心抽出靈氣,用以構建抵抗那血海的防禦陣法。
也渡本體未動,卻也馭使幾處分身上前,繪畫陣法灌注靈力,一時防禦陣法光芒大勝,肉眼可見其內充裕力量。
而妖淵凡人在這當中顯得最為「特立獨行」,只見他們毫無猶豫,肉.身浸入那血海的範圍之內。有修士並不知情,還以為他們被邪異術法操縱,大驚之下上前想要將人撈回來,卻見此時古怪一幕出現了——
那些妖淵人非但沒有被魔物的原漿侵蝕,變為被奪舍的怪物,反而他們的身體所觸碰之地,莫名空出了一片地面。
血海像是被什麼無形之物吸收了。
要知先前修士們也嘗試過,可任何儲物空間都無法吸收那血海,碰之即毀。畢竟是可消融神魂的邪物,又如何會受這麼簡單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