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消失的速度肉眼可見,汲取了充裕力量後的魂影們身旁的黑霧仿佛散去許多,身形凝實,五官容貌也依稀可見——都是那些魂影生前做修士時的模樣,竟也氣度不凡。
而在無數魂影的包圍下,原本氣勢滔天,幾要遮天蔽日的血海大潮,早已萎縮了一半。
且與其他魂靈不同,魂影所汲取的力量好似沒有上限一般,一個個精神抖擻地圍攻血海……那些過於充裕多餘的力量,都被用來凝結魂體了。
巨大的威脅在前,就算是舟天陽的咒印也無法再攔截本能的行動了——由無數魔物胚芽形成的原漿向反方向逃躥,「退潮」而去,這本該是一次階段性的獲勝,但見血海退去的魂影們卻是急迫了起來。
倒不是為還沒吃到嘴裡的力量惋惜,而是這是主人交給他們的第一項任務啊!怎麼能這麼無疾而終?
就在先前凝實魂體的過程當中,他們也回憶起了生前的許多事,其中便包括一些修煉術法。
此時心中驚怒,當然也不顧忌其他,本能地就用自己最順手的術法轟去。
五色十光的術法落在血海當中,只聽聞一聲巨響,無數黏稠液體頃刻間被蒸騰化去,悄無聲息。
正在血海中努力的妖淵人:「……」
我始終緊密觀察戰情,自然也將這幕看得清晰,眼睛一瞬間略微睜大了:「……!!」
要知無數修士的術法,於這「血海」都是無效的,但偏偏魂影所用的術法,卻能直接傷到它們!
不過魂影們能使用生前所學術法這件事,也足夠奇怪了。要知修士死後固然能在特定情況下化為魂靈,但也只空有修為境界,而無招數,還需要修煉專門的法訣才行。
偏偏魂影似人又非人,似鬼又非鬼,如今回憶起生前記憶,竟無師自通生前所修習術法。
加上他們現在全身力量來源,都汲取於血海當中,力量同源相融,竟例外有了打破規則般的奇異效果。
其他修士都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只直愣愣地盯著那片被炸開的、像是巨大蠕動的肉塊被剜去一片的缺口處。
我也並不清楚他們到底是如何做到,只覺得心中劇烈震盪起來,幾乎本能的、十分果決地下了決斷:「還請諸位直接動手,不要放跑它們……斬草除根!」
收到的命令變化,先前那個一時氣急直接出手的魂影頓時也不心虛了,率先圍剿起來。這會鬧出來的動靜,才真正算得上掀了個翻天覆地。
我只無比專注地盯著那片領域,翻滾的血海在我的眼眸當中映出一個極小的紅點。
時而出手提醒點位,示意魂影們從某處開始包圍絞殺。原本的魔物原漿,在我的眼中已成為了一隻可以被量化的獵物。我看著它被一點點圍剿吞噬,心中唯剩冷意、和些微的復仇快意在不斷地躍動燃燒。
是這些魔物,毀了西淵。
……不,當然不止它們。
西淵之難不僅是天災,更是人禍。
我神色冷冽,目光從那團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垂死掙扎的血海身上,轉移到了僅剩的數隻成型魔物牢牢遮掩封鎖的地界上。
也是舟微漪他們正在圍攻的地點。
劍光、罡風、與雷擊之下,那幾隻全身化為剛硬盾牌的魔物也隨之轟然倒塌,露出了被魔物包裹的舟天陽。
舟天陽如今看來幾乎已經不成人形了,被咒印吞噬的皮膚,此刻消融成了一塊塊爛肉,剩下些許粘液與薄膜勉強黏連著外面的皮肉,有什麼血腥模糊的物件沉墜而下。
唯獨那張面容,還看得出英俊五官的雛形,正陰沉沉地望過來。
哪怕是最後一點防線被擊倒,舟天陽也並未露出恐懼之色。
只是當他的目光,轉向了血海之時,瞳孔瞬間收縮,流露出了難言的驚懼來。
尖利的聲音,近乎於慘厲了。
「你做了些什麼——」
我知曉他是在質問我,卻也只極為冷漠地望著他。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怎麼會是你?」
舟天陽的目光,極快地從舟微漪身上掃過,一瞬間的停留,幾乎像是幻覺一般。
最後還是牢牢地鎖定在了我的身上,眼眶當中緩緩淌出血淚來,近乎怨恨地看向我。
我有一瞬間,甚至想要笑出聲來。
恨我?
如果換做從前,我或許會為此庸人自擾,不斷質問自己。但現在是舟天陽犯下樁樁血案——他有什麼資格恨我?
「還有什麼底牌?儘管用出來吧。」我語氣輕慢,近乎像是嘲諷一般,「舟天陽,你已難逃一死。」
我其實根本不打算等待他的回答,話音落下的一刻,由我驅使的本命劍從手中錚鳴出竅,它飛出的瞬間,舟微漪幾人略微遲緩,還是緩緩後退一步,避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