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著眼，容色平靜冷冽，只心緒到底因舟天陽所言略微掀起漣漪。指尖痛楚在警醒我不要為幻境中任何事物所停留，但那一瞬的軟弱動搖或許還是被捕捉到了。
[與你說再多的話，你也不會信。]舟天陽冷笑著答，[不如，眼見為實？]
他話音落下，我瞬間又被大霧吞沒。
只是這次在濃霧間，我聽見了叮叮水流聲，順著水聲走去三兩步，便猝然踏入一片竹林內部。鶯啼婉轉，流水淙淙，眼前景象幾乎要讓我懷疑我離開了那個詭異幻境。
只這會耳邊舟天陽的聲音將我的思緒強行拉了回來：[他來了。]
我耐下性子，仔細觀察。
背著竹簍的小孩出現在畫面當中，他拾了半簍的筍，蹦蹦跳跳地拿給了屋中婦人燒春筍。吃過中飯後，便牽了屋中的黃狗出去玩。
很普通、很常見的景象。眼前的小孩和天底下任意一個小孩都沒什麼區別。我皺著眉想。
非要說的話，就是這小孩看上去有靈根，應是三靈根，只不過頗為微弱，大抵天分也不怎麼好。
這和所謂「真相」又有什麼關係？
眼前畫面跟著那垂髫小兒轉動，他帶著黃狗四處亂跑，又撞上了一幫少年人。
那群少年的為首者是個鍊氣期的弟子——當然，在我看來和凡人也沒什麼太大區別，但從他行事的囂張姿態和旁人諂媚神情來看，大抵在這些小少年裡還是很了不起的。
鍊氣弟子與那垂髫小兒似有齟齬，撞見之後，便率人狠狠欺凌了他一頓，連著護住的黃狗都被踢得哀聲嗚鳴。
這一幕看得我實在皺眉，不動聲色地用了個小術法想將那群仗勢欺人的惡童掀翻，卻發現無用……頓時有幾分窘迫反應過來，想必這只是幻象呈現給我的畫面，無法干涉。
我皺蹙眉抱臂，將身體偏過去一點，有些惱怒：我為什麼非得看這個？
讓我看這些東西的始作俑者舟天陽，聲音卻很平靜：[他的機遇要來了。]
被惡狠狠揍了一頓的小孩，帶著瘸著一條腿的黃狗跑回了竹屋房中，大哭了一場，喃喃著：「要是我也有靈根就好了，我也要學那些神仙術法，把那群混蛋都揍一頓……」
他一邊說著，一邊困得埋在被褥里，陷入了夢境當中——之所以知道他在做夢，是因為我也被拉入了小孩的夢境中，當時第一個反應便是：怎麼還來？
我也看見了那段模糊的夢境，是他在夜間起身，拿一碗麥飯擺在身前，磕頭叩月。
一個難以用言語描述，分辨不出男女老幼特徵的聲音響起：按照「預言」去做。你會達成所願，獲得一本修煉仙術。
我一開始還以為是舟天陽在我耳邊叨咕，但從醒來後小孩神思不屬的表情判斷，那原來是他在夢中聽見的聲音。
這一整日小孩都渾渾噩噩的：半夜對著月亮磕頭，這也太奇怪了吧？然而雖然這麼想，他還是偷偷省下了今日的口糧，在半夜母親熟睡之時，溜出了竹屋，將涼透的麥飯擺好，對著月亮磕了三個響頭。
隨後鬼鬼祟祟地爬起來回屋，還沒忘記將麥飯吃了。
我：「……」
月亮對於修真者而言，的確有特殊意象，修士間更不乏汲取月華修煉的法門，凡人中也流傳著妖狐拜月的傳說——但不管怎麼說，拿碗麥飯當祭品，光對著月亮磕頭，肯定是什麼用處都沒有的。
誰這麼缺德，還騙小孩？
我沉默地想。
然而接下來的發展出乎預料，翌日小孩醒來，枕邊當真出現了一本修煉法訣，《厚土經》。
《厚土經》是修真宗門內部常見的入門法訣了，登仙宗選拔進來的弟子也是先學這個。不過這屬於大世界的「常見」，此處靈氣稀薄，多半是小世界的偏僻地界，那《厚土經》就算得上是非常不錯的珍稀機緣了。
這小孩的確有土靈根，且是三靈根中表現最為強勁的那一支，法訣很適合他。
我看著小孩欣喜若狂的神情，很輕地挑了一下眉。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端上！[可憐]今天短短了一點，因為有聚會，偷偷出去玩了……
第388章 「真相」（二）
是有修真者看中小孩的天賦，偷偷將這本法訣給了他？
畫面是跳躍式的，必然也有被遺漏的細節，或許便是截斷了這一部分的內容。
我如此想著，作為旁觀者看著這名垂髫小兒獲得法訣，勤加修煉後靈根天賦初顯，再碰見那名鍊氣弟子時悍然出手，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為首的鍊氣弟子和他的跟班被揍得鼻青臉腫，倉皇而逃。
在這之後，小孩又做了好幾次的「預言夢」，夢中所昭示的畫面大多有些奇怪，在某些特定的地點，去做特定的事倒是都不難實現。他勤勤懇懇跟隨那道奇異聲音的提醒去完成「預言」，於是屢有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