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之後,情感便會日漸淡漠,對一切喪失欲求……也的確無甚可求,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這樣活著。等到漫長到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自己做凡人的那段日子,忘卻喜怒哀樂、愛恨情仇之後,便會消散,化為這天地當中的靈氣,反哺世界因果——當然,仙人是不老不死不滅的,所以祂們只是換做了另一種形式伴隨天地罷了。沒有仙人會去反抗,因為到那種時候,用仙體活著本身和化為靈氣,根本沒什麼區別。]
[可對我這樣的俗人來說,那和死,又有什麼兩樣呢?]
原來這便是成仙之後的年歲。
我也意識到了眼前之人,恐怕就是在不知多少年前飛升的——仙人!
雖然祂看上去實在不像是情感淡漠、喪失欲求的模樣,分明便野心勃勃,留有私慾。我意識到,在這其中一定有何變故。
另外,祂既是仙人,又為何自稱天道?
雖然我心知,這也是祂謊言中的一部分,可祂既然選擇撒這個謊,中間定然也有因緣聯通之處,而不是平白無故想出來的。
祂仍是陷入了回憶當中,繼續思索著道,[當時和我飛升的一位摯友,當真是驚才絕艷的修士。我們在修真界時,倒是不相上下,並為當時三千世界當中的唯二天驕……卻沒想到在成仙后,祂倒是比我更有本事,哪怕是那些仙人前輩也敬祂一分。]
[而正是我的這位摯友,尋到了能夠在成仙之後仍保有本我,不被天地同化、喪失喜樂的法子。便是去掌控這天地之間的一條規則,能被天地認可其作用,便不必化為靈氣,貢獻仙體。]
[這些規則有大有小,強力的,便是這天地自然而生的規則。如掌控日月星辰、風雨雷火。弱小一些的,便是那些由後世人族演化而來的規則,君子六藝、詩書棋畫,哪怕弱小,也仍會被天地認可。]
[而我選擇的規則,是『命』。]
哪怕我看不清祂的面貌,也能感受到眼前人說出這個字時,那股從心底迸發出的愉悅和傲慢的氣息。
[我掌控的,是凡人的命運。]
[我原以為我已經足夠有野心,卻沒想到我那位摯友,更是野心勃勃。祂要掌控的規則——是道,萬物生靈之道,不僅如此,還囊括了眾仙之道,要壓所有仙人一頭!]
[偏偏,哪怕這樣,祂真為天地認可了。]
於是成了那玄之又玄的概念,也是最符合人們心中定義的……「天道」。
我心中微訝,只面上不動。緊緊盯著祂,不知為何,莫名其妙有幾分心緒被挑動。
幾乎是本能地生出一個念頭來:「天道如何了?」
仙人古怪詭異的目光,又落在了我身上。
祂久久地凝望著我,並不開口。在我已經開始提防祂會突然發難的時候,便聽那道聲音又答:[天道、天道……祂自然做的很好,汲取萬物生靈、汲取眾仙因果的力量,能讓祂在那個位置上待一日,便比往日更強一日。沒有人能撼動祂的位置。直到祂太強了,強到凡人化仙的獨立意識,已經無法再留存這樣磅礴的力量——那天地,想要祂成為真正的、無心無情掌控著一切的天道。]
[……哈、哈!原本為了不毀滅,才想出這樣的方法,沒想到卻聰明反被聰明,祂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莫名對眼前人那嘲諷的姿態感到不悅,幾乎是直覺性地出言諷刺祂,「那又如何,即便如此,你不還是想替代天道的位置?」
話出口後,我自己都略微怔了一下,但思索之後又覺得,好像十分合理。
從眼前的仙人口中,所透露出的、並不難察覺的嫉妒之意——祂以天道自稱,或許便有這一分緣由,想要替代,更是可以被窺見的野心。我只是有些奇怪,為何我在聽見這些事時,會有一分厭惱。
被我刺破的太快,祂非常短促地「哈」了一聲,隨即迅速地壓下了那一絲將失控的惱怒,好像刻意不叫我察覺一般,只道:[替代?是祂分明已窮途末路,卻仍不願意放手。]
[哪怕力量早就膨脹到接近崩潰,可祂寧願將自己的仙魂分割,來延緩早該到來的終點,也不願罷手讓出權柄。一個、兩個……直到將自己的仙魂切割成五份,再也無法分割下一個時才肯停手,祂這樣的瘋子,又如何能繼續掌控天道?]
……五個?
不知為何,我聽到這個頗有些特殊的數目時,總覺得有幾分怪異。
而眼前的人,已然陷入某種強烈的憤恨情緒當中無可自拔,祂懷揣著掩藏已久、無人知曉的仇恨。
[我原以為祂終於無計可施,窮途末路了。可祂在某一日,又告知我祂新找到的方法——]
[既然占據的力量過於極端龐大,要讓天地規則能容下祂,有兩條路可選。削弱力量,又或者施加禁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