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希望你別查了, 因為這件事,我賠上了女兒,你失去了父母, 我不希望你也……」
「十年了,我早就……已經死心了。」
……
晚了, 他想。
如果他一無所知,或許還能按部就班地學習、工作, 每年的忌日去父母墓碑前放上一束花, 絮絮叨叨地述說自己的生活, 時間能沖刷一切傷痛, 他會逐漸淡忘……
——如果這真的只是一場意外的話。
「咚咚……」
因為倚靠在門邊,所以敲門聲也格外清晰,像是一下下地鑿著他的神經。
蘇沉星如今是不想,也沒有力氣再搭理他人, 索性閉上眼一言不發,假裝自己已經入睡。
沒成想,這擾人的敲門聲卻越來越急促,像是察覺到了他的刻意迴避,還嘗試著扭動門把。
蘇沉星猜到門外應該是周應淮,於是強撐著起身回到床邊,聲音刻意壓低,帶了點慵懶的疲軟,倒像是真睡到一半被打擾到般:「我睡了,有事明天說。」
敲門聲終於停了,但門外的人沉默了一會,又開口道:「晚上的藥還沒喝。」
蘇沉星怔了一下,想到周應淮每天都守著砂鍋熬藥的模樣,妥協般地走到門邊扭開門把。
周應淮單手端著托盤,上面放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清湯麵,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這碗面看著寡淡,香氣卻濃郁誘人。
「藥呢?」蘇沉星有些抗拒地退了兩步,「我不餓,不想吃飯。」
「在樓下溫著,你得先吃點東西……」周應淮並不在意他的拒絕,視線觸及某個地方時,原本溫和的語氣一變,「你的手怎麼回事?」
順著他的目光,蘇沉星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原本潔白的繃帶已經被緩緩滲出的血跡染紅,他卻渾然不覺。
周應淮將手中的托盤放下,小心地將青年安置在了椅子上,又在醫藥箱中翻出新的繃帶,低頭為他重新上藥、包紮,直到新的繃帶層層纏上傷口,才抬起頭看著蘇沉星。
他臉色陰沉得嚇人,就當蘇沉星以為他要發火的時候,他卻只頓了一下,又恢復了往日的表情,聲音低啞:「你能不能,愛惜自己的身體一點?」
「……以後別這樣了,好不好?」
男人眼眶泛紅,語氣幾乎是帶著些懇求的意味,蘇沉星心一酸,勉強扯出個笑來:「小傷而已,別大驚小怪的……」
「我會心疼。」話沒說完,就被周應淮打斷了,他的指腹輕輕擦過繃帶,像是在撫摸一件易碎的珍寶,「……我恨不得代替你受傷。」
他很少會這麼直白,蘇沉星一愣,嗓子乾澀得說不出話來,周應淮直起身來,將托盤放到了桌前:「多少吃一點吧?」
他幾乎是有些誘哄地說:「湯底是我下午提前熬的,按照你的口味調的料,你嘗一點,吃不完給我吃,好不好?」
蘇沉星的胃仍在墜疼,攪得他毫無進食的欲望,但他猶豫了幾秒,還是慢慢拿起了筷子,嘗試著吃了一口。
這碗面還溫熱著,湯色清澈透亮,沒有一絲油星,喝起來卻格外鮮美,可能是考慮到他的胃不好,麵條煮得軟爛,咀嚼時能嘗到淡淡的麥香,確實是很合他口味。
但蘇沉星只吃了幾口,就忍不住用傷了的那隻手按了按胃,周應淮迅速制止了他的動作。
「吃不下就不吃了。」看著蘇沉星吃個飯都難受得像是在上刑,每一口都是勉強自己往下咽,周應淮心裡像是被細密的針碾過般,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
他接過蘇沉星手上的筷子,三兩口解決了他剩下的面,又下樓將溫好的藥端了上來。
明明已經找郭醫生改良過藥方,盡力去除了些許苦澀,但這碗還冒著熱氣的藥的賣相還是顯得相當有攻擊性,讓蘇沉星條件反射般地有點想吐。
如果是平時,他一定會撒嬌耍賴半天,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喝完,但今天他只想迅速解決,好打發走周應淮,但唇舌才剛沾到這腥苦的藥,就感到一陣反胃,喉結滾動了兩秒,卻還是無法壓下嘔吐的欲望。
他猛地起身,趔趄著沖向洗手間,扶著洗手台吐得撕心裂肺,胃裡本就空空如也,剛剛吃的那兩口面也被全數嘔出,殘留的苦味和胃液層層翻湧,像是有隻大手不斷蹂躪般,疼得他全身都在發抖。
周應淮緊跟著他衝進來,不斷幫他順著氣,青年的身形單薄得可憐,熬過劇烈的嘔吐之後,只剩下細碎的喘息,讓他幾乎不敢用力,生怕多一點力氣都會碰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