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秉正看他哥睡得熟,走到窗邊,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外面的陽光依舊明媚,可他的世界卻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口子,血淋淋的真相讓他幾乎站不穩。
他欠他哥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第22章 發喪
出事後第七天,要給方氏夫妻發喪,方秉正是肯定要去的,林祥宇和方正已經提前把一切事項安排妥當了,他也不需要準備些什麼,只需要人到就可以了。
天剛蒙蒙亮,方秉正就起身準備了。臨走前囑咐護工,千萬別讓他哥去。
但方正就沒聽過話。
方秉正站在靈堂入口處,機械地向每一位前來弔唁的賓客鞠躬回禮,是他父母的親朋好友以及方氏長期的商業合作夥伴。有些人他根本不認識,但張鳴在旁邊提前提醒他,他只需要記住姓氏就可以了,剩下就是簡單的寒暄和回禮。
一個多小時後,他鞠躬鞠得頭昏腦脹,太陽穴突突直跳,愈發體會他哥的艱難,這些人都要一一記住嗎?
不過來得早的這些人大多是父母的摯交,方秉正認識一些。
因為集團內股權變更要披露,說不定要有新聞報導,所以早上王可就把化妝師帶回來了,方秉正現在是這些日子裡最整潔的,穿了一身黑西裝,帶著白花,考慮到場合,刻意保留了眼下的青黑,顯得有些憔悴。
方正來的時候,方秉正一眼就看到了他哥那輛邁巴赫,他們早就到了,所以現在再來的只會是他哥,他猛地回頭看了看後面的張鳴和林祥宇。
林祥宇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低聲解釋道:「阿正怎麼說也是方先生的兒子,沒有血緣關係,也有恩情。」
方秉正冷聲問:「所以這就是你們漠視不管的原因?」林祥宇沒敢接話,張鳴也沉默地移開了視線。
方正良久還沒有下來,方秉正不顧林祥宇的勸阻,走到車旁。他拉開車門,撲面而來的是車內淡淡的藥味和濃濃的來自醫院的來蘇水味道。
方正靠在後排座椅上,臉色是這幾天都沒見過的虛弱青白,近乎透明,唇色有些紫絳,眉頭緊鎖,額角滿是細密的冷汗。但估計是已經難受過了,氧氣罩被放在座椅上,顯然剛用過不久。
方秉正本身怒氣沖沖地過去,但看到方正虛弱地靠在後排座,脖頸上的青筋還繃著,左右手都按在心臟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心中一軟:「哥,不是說別讓你來嗎?」他順勢坐在後排座,「你身體支撐不住,我都說了,回來你出院祭拜一下就好。」
他伸手去拉方正的手腕,觸到一片冰涼,指腹下的脈搏跳得又急又亂。他抿了抿唇,掌心覆上方正的胸口,緩緩打著圈按摩,撫慰那顆不聽話的心臟。
方正狀態實在不好,身體虛弱的時候暈車,他忍了一路的嘔意,許是忍過頭,快到的時候犯了心絞痛。現在已經好了一些了,他微微睜開眼,雙手無力地搭在身前。
司機拿了護腰過來,方秉正看著方正,接了過來,但眉頭皺得更緊。
方正提起一點精神,解釋道:「一上午……我站不住。」
方秉正聲音大了一些:「你鞠躬回去就好,你站什麼一上午啊?要不要命了?」
方正自己拿過護腰,低頭解開西裝的扣子,手有些顫抖。方秉正一把按住他的手,兩人僵持了幾秒,方秉正感覺方正的手心濕冷得嚇人,他哥真是……固執得令人生氣。
不一會兒,方正低聲道:「我是你哥。」
方秉正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妥協,伸手替方正解開西裝扣子。
方正胸前的青紫塗了好幾天藥膏,還有沒消下去。方秉正動作放得更輕,小心翼翼地把護腰固定好,生怕勒得他哥喘不過氣。
方正決定的事情沒人能阻撓。
系扣子時,方秉正看不得方正手抖,乾脆一顆顆替他扣好,指尖不經意擦過方正的衣領,觸到一片冰涼,剛剛應該沒少出冷汗,他眼見著拗不過他哥,妥協地說道:「不舒服一定和我說。」